远远的,毕方岛的船只驶来,大红色得桅杆异样醒目。一个青衣少年立在船头远眺,迫不及待的模样。是闾丘瑶瑞的六弟闾丘幻。瑶瑞不禁莞尔。他仍是个小孩子,这样沉不住气。
船尚未靠岸,闾丘幻就跳了下来,一把抱住她,笑道:“三姐!”
瑶瑞身量高挑,在闾丘幻的怀里,却像个小孩子,他的下巴搁在瑶瑞的头上,很重,却令瑶瑞很踏实。隋缇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脸去,漠然直视前方。来接瑶瑞了,除了二叔最器重的孙援,还有另外一个门客。瑶瑞不认得他,但是却看着眼熟。
白泽山庄的聘礼不多不少,全都可以装在货仓里。立在甲板,海风带着咸腥拍打在脸上,瑶瑞看着船翻起白浪而行,心底有些发憷。
隋缇很少坐船,竟然感觉昏眩,海水的腥味刺动他的嗅觉,喉头发痒,总是想呕吐。瑶瑞一转脸,看见了他的异样,知道他不适应。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给隋缇,笑道:“这是用了薄荷叶与芒果干做成的,你闻下就会感觉好点。”
隋缇犹豫了一下,才接了过去。这香囊除了有薄荷与芒果的清香,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气,这种味道,隋缇靠近瑶瑞的时候闻过。芒果的香气与薄荷的甘醇令他精神一怔,那股恶心感压了下去。顿了一下,他把那香囊递还给瑶瑞。
瑶瑞没有接,笑道:“送给你的。”隋缇的手愣在那里,好像思量着该不该收,瑶瑞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轻语,“你这样对我生分,我家人看见了,会不放心的。毕竟不久我是要嫁与你的。帮帮我。”
那句帮帮我,竟像是在撒娇一般,语态娇软,隋缇心底一空。他没有看她,把香囊塞在怀里。瑶瑞满意地微笑着。这一幕落在闾丘幻眼里,他转过脸去,不不看他们。
远远地,一袭白衣立在码头,海风吹起她的衣裾,宛如下凡仙子,身形不稳,旁边一个紫衣少女扶住;乌黑秀发凌乱散在额头,她不时用手压住,风儿异常调皮,不一会儿又给她吹散开来。
瑶瑞心被揉成一团,疼得难受。那是自己的母亲,远远的就知道她重病未愈,竟然亲自来码头接她。吸了一口气,瑶瑞把泪珠压回去了。船一上岸,瑶瑞扑在母亲怀里。戴夭桃失声痛哭。
瑶瑞觉得她越发单薄了,一阵风都能被吹走。肩头全是骨头,肌肤苍白,没有半点血色。扶住母亲的,是七妹闾丘兮兮。看见瑶瑞,她眼底一冷,十分不悦。只是瑶瑞觉得她这神情定是在哪里见过的。
戴夭桃知道隋缇同来,是与瑶瑞订婚的,非常高兴。她拉着瑶瑞的手,声音哽咽道:“你总算有了一个好归宿,隋掌门看着面善,会疼爱你。母亲终于可以放心了,就算哪天母亲不在了,也有人疼爱你,免得你一个人孤苦无依。”
旁人倒罢,隋缇一瞬间动容,想起了在山洞里闾丘千说过的话,越发觉得瑶瑞可怜。
勉强陪瑶瑞用了餐,戴夭桃精力不济,瑶瑞与闾丘里扶她会夭桃园歇息。戴夭桃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瑶瑞,好像看不够一样。瑶瑞倒是脸红了:“母亲这样看我,我都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了。”
戴夭桃一笑,缓声道:“趁着现在还能看见,多看看,若是哪天走了,就再也看不见了。”
瑶瑞急了:“母亲不要说这样的话!瑶瑞一定寻最好的名医,治好母亲的病。母亲不想看瑶瑞出嫁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么?”
戴夭桃脸上呈现一寸光环,她闭了闭眼睛,才缓声道:“当然想了。只是挨不过天呐。”见瑶瑞泪珠落下,戴夭桃伸手替她拭去,“傻孩子,谁能不死呢?母亲觉得很满足,在这一世,仍然可以遇见你。”
瑶瑞正想说些什么,闾丘里阻止她:“瑶瑞,你母亲已经很累了,让她先歇着,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啊。她今天为了迎接你,很早就起来准备,已经很累了,大夫说她要多休息。”
戴夭桃声音力不从心,慢慢道:“瑶瑞,你先去吧。明日再来看母亲,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呢。”
瑶瑞点头,跟着闾丘里出来。立在夭桃园得翠竹前,闾丘里缓声问她:“孔雀翎你拿回来么?”
瑶瑞没有答话,目光犀利地看着他:“你骗我!”
闾丘里一笑:“我骗了你什么?”
“你说你在我母亲体内下毒,叫我拿孔雀翎来换。可是我母亲根本不是中毒,她只是久病不愈。你骗我离开了母亲这么久!你目的何在?”瑶瑞声音狠戾,咬牙切齿。
闾丘里摘下一片竹叶在手中把玩,缓缓笑道:“我从未说过在你母亲体内下毒,是你自己猜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顿了一下,“孔雀翎你拿来了,那么你见到袁堂溪了么?就是功仪轩的夫人。”
瑶瑞点点头。
身后一声响,什么东西掉在地上。闾丘里惊愕回头,只见戴夭桃立在门口看在他们。她原本见瑶瑞的宝剑在慌乱中落在自己床头,想交丫鬟送给她。走到门口,见他们两人都未走,就停了一下。袁堂溪的名字戴夭桃听在耳里,格外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