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醒来,天已大亮。雨过天晴,外面骄阳更加艳丽,透过窗户,将房间染成了暖色。头疼得紧,口中饥渴,她挑起床帏下来寻水喝。却见瑶瑞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沉,眉头锁在一起。这样坐着睡,令她并不舒服。紫陌知道她是怕自己半夜再出去闹事,守着自己,顿时一股暖流划过心田。
紫陌推了推她。瑶瑞猛然醒来,脸上犹带睡梦中的懵懂,看着紫陌,半晌才想起什么,笑道:“你醒了?我原本只想坐坐的,不想却睡着了。”
紫陌微微一笑:“昨晚我闹得过分了,让姐姐你担心。”
“没事,只要你开心就好。”瑶瑞宠溺地模了模她睡得毛躁的头发,缓缓笑道。看着她脸上仍带着昨晚的泪痕,瑶瑞有些心酸。
紫陌倒不好意思了:“都是因为我,你昨晚肯定没有睡好。姐姐,你先去睡会儿吧,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的。”
坐着歪了一夜,令瑶瑞全身酸痛。想起答应紫陌要陪她去看娘娘会,若是不歇一会,肯定是撑不过去的,只得起身:“那我先去睡会儿,你一个时辰后叫醒我。”
紫陌点头:“放心吧,我会记得叫你。”
紫陌觉得胃里空空,便下楼去寻吃的,正是早饭时辰,大堂里坐满了人。有人见是昨晚赢干了自己钱袋的家伙,顿时脸上不悦。紫陌感觉到大家的敌意,只得苦笑。
她并不是有心的。若是把钱还给他们,又显得瞧不起人,一顿早饭吃得惴惴不安,总觉得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深埋着头,拼命地吃东西,不敢再挑衅众人。
有人轻轻敲打桌面,紫陌抬眼,看见是隋缇与益阳公主,脸色微变,讪讪地叫了声缇哥哥。
隋缇眉头一蹙:“你怎么会在这里,袁深问呢?”
紫陌微微惊诧,为何自己休了袁深问,江湖上没有半点风声?传了出来,公仪紫陌净身出户,与袁深问无关,白泽山庄也怪不到他头上,高高兴兴扶正了闾丘兮兮,不是好事么?
见隋缇问她,她并不想隐瞒,只得将龙德山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们。隋缇脸色阴冷如常,紫陌看不出他是否生气了。倒是益阳忍不住气了起来:“这个袁深问,过河拆桥,真是该死”
这个比喻令紫陌不快,她声音冷然道:“益阳师姐不要这样讲,我不是袁深问过河的桥。愿赌服输,这个结局我认了,不怪任何人”
益阳见自己替紫陌说话,她反而恼怒自己,顿时脸上挂不住,想反驳几句,隋缇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一桌子碗碟凌空而落,惊得邻桌的人都看向这边。他看着紫陌,眼神里蹦出灼人的怒焰:“愿赌服输?难道你嫁给他,是在赌?跟谁赌,跟他赌还是自己赌?”
紫陌情绪本就不好,哪里受得住他这诘问,顿时脸冷下来:“这是我的事情”
“你的事情,就是我们白泽山庄的事情”隋缇怒道,“我不会跟袁深问善摆甘休的”
紫陌豁地站起来,冷冷看着隋缇:“你若是想与龙德山为难,是你的事情,不要扯上我我休了袁深问,从此便与龙德山没有半点关系。倘若你以我的名气去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可是你甘心么?”益阳仍是忍不住。这件事对她的震撼太大。她一直不知道,温婉秀丽的公仪紫陌会做出休夫之事。虽是自己离开,听她的叙述,怎么都像是小妾排挤出来的。
谁会甘心呢?
紫陌摇头一笑:“有何不甘心?就因为自己付出了,没有得到回报?不,我很甘心。我不想闹,只是想告诉众人,袁深问的一切,已经与我公仪紫陌无关。既然不在乎他,他留恋与否,与我何干?闹了起来,丢的是我的脸”
隋缇吃惊看着她。从小乖乖听话,偶尔会撒娇的小师妹已经长大了,她内心强大得令隋缇都倾佩。怒火顿时消散,仍是心疼她的委屈:“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紫陌笑了笑:“不知道可能会到处走走。因为是女子,不便抛头露面,从小都围着白泽山庄打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下没有了顾忌,我想出去看看。听说江南的水乡旖旎美丽,我早就神往了。”
隋缇无意识看了下楼上,故意问道:“你是一个人么?”
紫陌想起瑶瑞,突然觉得很安心。她对瑶瑞,从来都没有过敌意,就算当初误以为袁深问喜欢她,紫陌都对她恨不起来。可能是因为瑶瑞长了一双与自己母亲相像的眼睛,令她一看到就觉得亲切。现在的瑶瑞,更像是紫陌的一个依靠。
“不是,我跟瑶瑞姐姐一起。”紫陌并不隐瞒,见隋缇与益阳一副劲装打扮,知道他们在赶路,不免诧异,“你们俩这样匆忙是要去哪里?”
“皇帝病重,师傅让我护送公主回京。”隋缇冷淡说道,他说起益阳,没有半点师妹的亲切,送她回京,也只当做自己的公事,令益阳心头微痛。这么久以来,自己算是媚眼抛尽,隋缇连多看她一眼都吝啬。
“你跟我一起送完公主,我陪你出去走走。你一个人,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不放心”隋缇命令道。
紫陌不想与他一起,被他当作小孩子管着,顿时脸拉下来:“我不用你管谁说我是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过我的,大有人在反正我不随你去京都。好好护送益阳师姐吧,多余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见紫陌一口一个不管你管,不用你操心,隋缇顿时火大:“反了你你当嫁了出去就可以无法无天?你休夫之事已经够令师傅与舅母难堪的,倘若再出点什么意外,叫我怎么跟师傅交代?没有遇到你就算了,既然遇上了,你的事我就管定了”
紫陌语结,愤愤看着隋缇。
益阳从来没有享受过隋缇这样的关心,看着紫陌,觉得刺眼,轻轻哼了一声。紫陌一直知道益阳对隋缇的心思,知道她是绝对不希望自己跟着的,又说服不了隋缇,左右为难。
隋缇也存了自己的私欲,若是瑶瑞一起,便最好不过了。很多的话,都没有问她,这令隋缇十分不快。
瑶瑞睡梦中并不安稳,做些乱七八糟的梦。梦境中光怪陆离,不觉惊出了一身汗。她并不知道自己只睡了一会儿,以为过了很久。窗外便是街道,可能是盛会已经开始,街上嘈嘈切切。
起身下楼,正好遇到隋缇与公仪紫陌两两对峙。自从上次与第五斜照在房中被隋缇撞破,这是第一次遇见他,连亲自上岛去退婚都没有见到。瑶瑞进退两难,她并不想遇到隋缇。
隋缇一抬眼,就见瑶瑞踌躇立在楼梯上,眸子寒光一闪。
瑶瑞见他这样,反而心头一松,缓步下来。益阳看到她,眉头微锁,一个公仪紫陌已经令她不悦了,现在又多了个闾丘瑶瑞。她们都是与隋缇相关过的女人,想到这点,益阳心头就不安稳。
她在眼里,隋缇是完美的,每个女人都恨不能扑到他怀里,她格外在意隋缇身边与他亲切的女人,况且隋缇并不青睐她,这让她没有安全感。闾丘瑶瑞与公仪紫陌都是她假想中的敌人。
“隋掌门,益阳公主,真巧,你们也在。”瑶瑞一一打招呼,眉眼带笑,十分客气温婉。
隋缇没有看她,冷冷哼了一声,瑶瑞的客气一时僵住,生生被堵了回来,只是苦笑了一下,隋缇总是这样让人下不了台。益阳反而周到微笑还礼:“闾丘姑娘也在?真是巧。”
的确巧,隋缇心想,天下这般大,却总是能遇见。若说无缘,为何哪里都少不了她的身影?若说有缘,为何定下的姻缘都会散去?
就算有缘,也是孽缘。
他很想看看她,刚刚惊鸿一瞥,感觉她瘦了很多。她原本就消瘦,现在更加弱不禁风了。隋缇不禁想,她逼自己去退了婚,可有一点愧疚?可是他没有转眸,下定了决心,从此闾丘瑶瑞,是个无关的人。
“姐姐,缇哥哥要送益阳师姐去京都,我们也去京都看看可好?你去过京都没有,听说那里很繁华呢。”紫陌看见瑶瑞,就改变了主意。既然隋缇非逼着她去,干嘛不拉上瑶瑞一起?
隋缇没有答话,静静望着门外,心却提了起来。闾丘瑶瑞若是拒绝了,自己会不会觉得失落?刚刚下定的决心,一时间又动摇了。
瑶瑞看众人的脸色,便知益阳回京,是出了事,也明白隋缇是想保护公仪紫陌,不想她一个人流落江湖。她仍是忍不住试探:“益阳公主着急回京,出了什么事情不成?”
昨晚的那些军官,令瑶瑞猜想是不是皇帝病重,倘若是,济北王肯定要回去,说不定第五斜照也会过去。瑶瑞灵光一闪,最近第五斜照忙得月兑不了身,是不是因为朝中事变,他在辅助济北王排兵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