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这家的男的赌钱,刚才来了一批要债的,话都没说啊,看见东西就砸,把那男的打得够呛,哎呦哟,真是作孽啊,白瞎那么白净的男人了。你说说干点什么不好,偏偏去赌博。”王婶撇撇嘴可惜的说。
“这家男人叫什么啊?”张凤梅抻着脖子,好奇的向里面看了看,问道。
“我想想啊,那个,叫·······”王婶眨了眨眼,做深思状,不一会,拍了下手说:“嗨,想起来了,叫麦旭华,据说当年是个大学生呢,可是你说,大学生有什么用啊,还不是每天都要躲债·······哎,小张,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她一回头身边哪还有什么人,她抬头看了眼太阳:“哎呦呦,我的小祖宗啊,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了,再不做一会那个死鬼回来,又作死了·······”说着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家走去。
张凤梅脑袋回荡着刚才王婶说的名字,过了这么多年,在听到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时候,隐藏的很深的恨意涌了上来,大门开着,她走了进去,小心的躲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片,屋内的水泥地上躺着一个正在申吟的人,张凤梅感觉自己指甲都要陷进肉里,控制着呼吸的平稳,可是泛红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
她看着地上像虫子一样来回扭动的人,轻轻的带着不确定的说:“麦旭华?”
地上的人后背一僵,很久才缓缓的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愣住了,虽然面前的人脸上有一些细纹,但是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是谁,他像是被人窥到了秘密般,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怎么?我今天要是不来的话,你是不是决定躲我一辈子?”张凤梅冷冷的说。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麦旭华解释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麦旭华,你不觉得愧疚么?!你现在的样子就是报应!!报应!!”张凤梅用尖细的嗓音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凤梅,你听我解释·······”
“爸爸,爸爸,那群坏叔叔走了么?”从外面跑来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投在麦旭华怀里,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阿姨,问:“爸爸,她是谁?”
“呵呵,麦旭华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跟你的宝贝儿子解释!”张凤梅看着眼前这个男孩,推算就在自己怀着孩子做白日梦的时候,麦旭华回城就结婚了,怪不得不肯跟自己结婚,想到自己那时候的傻气,张凤梅恨不得拿出刀杀了眼前的负心汉。
张凤梅的眼神吓得那小男孩往父亲怀里钻了钻,麦旭华虚弱的咳着,从地上起来,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说:“凤梅,我们谈谈吧。”
“别说我们,谁跟你是我们了!!我跟你之间没什么好谈的。”张凤梅皱着眉嫌恶的看着麦旭华。
“我知道你恨我,凤梅,可是我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啊。”麦旭华转身对蹲在地上的男孩说:“继东,大人要谈事情,陪妹妹玩去。”
男孩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打开柜子,抱出了脸憋得通红的婴儿,婴儿一见光就哇哇大哭起来,小男孩慌了手脚,笨拙的哄着她:“吟吟不哭,吟吟乖。”
可是婴儿哪里能听得懂话,越是这么说哭得越厉害,吵得人心烦,张凤梅叹了一口气,说:“我来吧。”接过孩子的一瞬间,她停止了哭声,在张凤梅的怀里笑了,笑得张凤梅的心一下就软了。
“当年不是我不想去接你们,当年我回到城里,我的父母就逼着我结婚,我要是不结婚就是不孝,我说我交了女朋友,可是他们说,那不算,没有经过他们允许的女人不可以,他们早就找好了一个女孩,经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我就答应了,跟那个女孩结了婚,搬了家,我们之间没有多少感情,都是听从父母结合的,我打听过你的消息,听说你嫁人了,我也就灰心了,加上我工作上的事情也不顺利,经常被领导骂,回家了,妻子嫌我赚钱少,天天跟我吵,我的压力很大,就学会了打麻将,一开始是小打小闹,后来就越打越大,欠的钱也越来越多,这样的我,更不敢去找你了。”
“凤梅,你看,吟吟跟你多亲啊?!凤梅,你留下来吧,留下来吧,我会好好补偿你的,真的,吟吟她妈妈生完她就去世了,我一个男人,实在不会带孩子。”麦旭华哀求着。
张凤梅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怀里的孩子,仿佛看到了年幼的子期,也是经常用这种渴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听到了等了这么多年的解释,千回百转,思绪万千。
良久,开口道:“你容我想想,我过几天给你答复。”
“好,好,好,不急,凤梅,你慢慢考虑。”麦旭华搓着手点头哈腰的说。
把麦吟哄睡着之后,张凤梅离开了麦旭华的家,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自己的家,周春生围着围裙在做饭,子期长着小胳膊向她走来,嘴里女乃声女乃气的说:“妈妈,妈妈,抱抱。”
张凤梅好像透过她看到了麦旭华,心里厌恶的向旁边一闪,躲了过去,周子期直直的摔倒了,趴在地上哇哇大哭,周春生赶紧丢下锅铲,抱起周子期,哄着说:“不哭,不哭,爸爸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你也真是的,孩子就是想跟你亲近亲近,你躲什么啊?她是你亲生的!!”周春生抱怨道。
“我这个亲生的妈可赶不上你这个后爸,你在那自己玩慈父孝女吧。”说完嗙的一声关上了房间的门。
周春生气得额上青筋直蹦,锅里面传来浓浓的糊味·······
躺在床上的张凤梅心里面矛盾极了,刚才她显露出的厌恶是不自主的,每次想要跟女儿亲近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那样,这样的心理障碍让她懊恼不已。
现在她很乱,白天麦旭华说的话在她脑中不停的重播,还有麦吟那渴望母爱的眼神,让她心疼,她想把所有对子期没有做到的爱,一股脑的都投在她身上,弥补她的遗憾。
这就有了,后来,周子期记忆中张凤梅不顾周春生的苦苦哀求,毅然决然的跟其他男人跑了的事情。
当张凤梅接到通知说周春生自杀的时候,她正在给麦吟洗澡,放下家里的电话,她不顾还在水中的麦吟,嘴里念着:“子期,子期,我的子期。”向那个熟悉的方向跑去,气喘吁吁的进了门,发现她的宝贝子期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的躲在桌下,她的心疼了起来,她第一次主动张开双臂,抱住了无助的周子期,颤抖的说:“别怕,孩子,妈妈来了,妈妈接你回家。”
牵着周子期回来的时候,家里又乱成一团,麦旭华又满脸是伤,张凤梅平静的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愿意过你就跑啊,你又不是没有跟男人跑过,有没有钱,有钱先给我。”麦旭华催促着说。
“哪里还会有钱?!有钱都被你拿去赌了!”
“呦,这小丫头就是你跟你原来那个生的?!长得不错啊!我看看。”麦旭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躲在张凤梅身后的周子期。
“你别打着孩子的主意。”张凤梅在看透了麦旭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渣之后,没有打算告诉他周子期的真实身份。
三天两头的就有讨债的来要钱,没钱就被打一通,家里面连像样的东西都没有,张凤梅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过这样没有天日的日子,她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就托朋友打听有没有有钱人家要领养小孩,终于听说戚家想领养小孩,她就联系了戚家的女主人孙饶,孙饶看过周子期之后很满意。
张凤梅永远都忘不了,孙饶领走周子期的那天,她看见她的子期一步三回头,干净的小脸上都是眼泪,眼神很复杂,有恐惧,有解月兑,有不舍,还有浓浓的恨意。
而张凤梅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的拉着身边的麦吟的手,咬着牙,一直看着那辆车驶出巷子,心中的悲伤铺天盖地。
那时候,她以为这是她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但是在她弥留之际,她才明白,这是她此生最大的错误,错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