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井水冰冷刺骨,我缩着脖子将布巾打湿,一边抽着冷气,一边净脸,心里怀念着两千年后的美好生活,至少不必这样大冷天下冷水。
雁儿在一旁笑得不行,她一边收拾着,一边打趣道:“何至于如此,不过是洗把脸,你倒如同是受难一般。”
我侧过头去做个鬼脸:“我最怕冬日下冷水了,只是为何雁儿你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冷?”
雁儿拧干手中的布巾笑道:“你呀,身娇肉贵,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家出来的娇小姐,我哪里能有你这般好命,当初进宫前便要日日跟随母亲织布浣纱,再冷的天也要下水去漂洗,所以早就习惯了,哪里还会怕冷。”她举起冻得通红的手,上面还留着冻疮的痕迹。
我叹了口气,平日里与我嬉闹的雁儿,一提起自己贫寒的家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我轻声道:“雁儿,你前次说你妹妹就快要出嫁了,现在如何了?”
雁儿笑着道:“家里托人带信进来了,说是已经订好了婚事,是一家小富之家的儿子,年纪也不大,我爹娘很是满意。”
我点点头道:“那就好,你也可以宽心了。”
雁儿也应和道:“是呀,要不是成了傅美人的贴身宫人,月例钱多了这么多,也不会这么快边凑足了妹妹的嫁妆,让她定下这门好亲事。这样,只要再过几年我便可以等着放出宫去,回赵国去跟家人团聚了。“
“赵国?你家是赵国的?”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雁儿点头,又打上来一桶井水道:“是呀,路远着呢,当年我被选为家人子送进宫的时候可是坐了好多天的马车呢。”我笑了笑,低下头去,雁儿的家虽然离长安路途遥远,可是毕竟还有个盼头,可我呢?或者只能说近在咫尺,远在天涯,因为同是在这长安的土地上,却是相隔了数千年的岁月,根本无法回去。还有我的父母亲人,他们又怎么样了。
我低着头自顾自感伤着,雁儿却催道:“快走吧,该去正殿伺候着了,一会美人就该起来了。”我点点头,收拾好东西,随雁儿回去了。
新分来的小宫人芸香怯怯地进到内殿,拜倒下去道:“美人,朱美人来了,正在殿门前。”
傅美人一愣,从妆镜中看了看正在给她梳妆的我和雁儿,很快便对芸香道:“还不快去请朱美人进来,我很快便出来。”
芸香低声应道:“诺。”这才躬身退下去。
雁儿也是一脸吃惊地模样,低声道:“美人,这朱美人怎么又来了,上回她来想挑唆您去出手对付陈八子不成,这会该不是又来提这事吧。”
傅美人蹙起眉尖道:“我也想不明白她的来意,罢了一会去看看再说。”她起身自我手中穿上素锦云纹滚边长裳,系上了同色的云锦束带,妆扮妥当,这才带着我和雁儿步出了内殿。
朱美人见傅美人带着我和雁儿出来了,忙起身堆起笑道:“妹妹,姐姐本来是出了门正要往长乐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去的,路过你这兰林殿,正巧听说妹妹你还未去,这不过来想跟妹妹一同前去呢,也好有个伴儿。”
傅美人眼中含着笑,唇角微微翘起:“姐姐有心了,那咱们这便走吧。”
朱美人忙答应道:“好,好,这就走吧。“她上前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傅美人的手,快步向外走去,却在出殿门之时,回头用眼角扫了一眼身后,身后她带来的那名宫人如同明白了什么一般,微微颔首,神色有些奇怪。
我与雁儿正巧跟在那宫人之后,发现了朱美人使眼色的一幕,顿时心中警钟大响,我与她对视一眼,她点点头,停下了步子,不再跟着我们出去,而是留了下来。
傅美人被朱美人挽着下了玉阶,行到永巷的御道上,回头却见只有我一人跟随着,有些奇怪,便停下步子问道:“雁儿呢?怎么只有你一人?”
我一惊,见朱美人与那名宫人也带着怀疑地看向我,我忙上前躬身答道:“回美人,雁儿她留下收拾殿室,所以由奴婢陪您去长乐宫。”我飞快地抬头看了傅美人一眼,又低下头去,想让她明白我的意思。
傅美人很快便知道了,她点头道:“好吧,彩云她们粗手粗脚的,我也不放心,还是雁儿收拾地好些,走吧。”
到了永寿殿前等候太后召见之时,却仍是如同先前一样,是一个一个被宣进去晋见的,在朱美人被宣进去之后,我分明看见她回头神色复杂地对那名宫人说了几句话,目光还扫过了傅美人的身上,最后才进了永寿殿。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只是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到,傅美人似乎也有所察觉,她皱着眉看着朱美人进了永寿殿,一副心神不安地模样,低声对我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我看了看四周,低声答道:“奴婢只是看见朱美人对她带来的宫人使了个眼色,有些不放心,才让雁儿留下,奴婢跟着美人过来,以防有事发生。”
傅美人点点头:“很好,雁儿留在殿中,还能有些照看,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
很快朱美人便出来了,笑着对傅美人道:“妹妹,太后召你进去,快去吧,姐姐便先行回殿去了。”
傅美人压下满心怀疑,点点头道:“有劳姐姐代为传召,妹妹这就进去。”四人错身而过的一刹那,我分明看见朱美人主仆眼中闪烁着那奸计得逞的得意,这让我更加不放心了,莫非她是在太后那使了什么手段,而不是先前我们所想的在兰林殿下手?
进到永寿殿中,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太后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笑容,和蔼地问着傅美人一些寻常的事情,只是时不时地扫一眼身后躬身站着的我,只是我的心思都在猜测朱美人究竟会在何处动手之上,并不在意这些,直到那名胡御医又上殿来给傅美人把脉时,我才惊醒过来,不对,怎么每次来拿胡太医都来请脉,说是顺便看个脉相,可是也不会次次都在,只怕这请脉中也有玄机,但现在不是主意这个的时候,耽误之急,还是朱美人那边的乱子更大。
待傅美人带着我刚出了永寿殿,便看见一脸焦急地雁儿着急地在殿门前不远处踱来踱去,见我们出来,这才忙迎上前来,还来不及给傅美人请安,便急匆匆地道:“不好了,兰林殿走水了。”
我和傅美人顿时大吃一惊,怎么会好端端地走水了?这莫非就是朱美人动手了,可她为何要在傅美人离开之后再出手放火呢?这里面又隐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