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车碌碌停在了兰林殿玉阶前,刘盈下了车,带着赵福安和一队侍卫宫人向玉阶上行来。朱美人顿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那名宫人,那宫人的脸色也很是不好看,但仍是强作镇定地站在那儿。
傅美人最先拜倒在地,高声道:“给皇上请安。“我与雁儿一干人忙也大拜在地高声请安。朱美人愣了一愣,也只得带着那群宫人统统拜倒在地。
刘盈面色阴沉,眼神冰冷地看着殿前跪着的众人,行到跟前,看了傅美人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朱美人身上,沉声道:“你说的魇物呢?”
朱美人已经开始哆嗦了,颤抖着声音道:“怕是……怕是已经被她们收起来了,所以……”
“那就是没有找到了,“刘盈淡淡地说道,“你可知在这宫中构陷他人是何罪么?”
朱美人顿时吓得慌了神,她连连叩首道:“皇上,必然是有的,是臣妾亲眼所见,就在内殿中,在那坐席下就是。”
傅美人此时微微笑着接口道:“臣妾虽不知朱美人所指的是何物,但有句话却想问问,朱美人既然说自己亲眼所见,那么这东西既然是在坐席下,你又是如何看见的,还知道地这么详细,真是奇怪。”
刘盈不开口,只是依旧冷冷地看着朱美人,朱美人冷汗滚滚而下,也不敢伸手擦,只是趴伏在地上,连声道:“皇上您让他们再搜上几遍,定然是有的。”她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直起身子,伸手指着我急急地说着:“是她,她刚才进过内殿,必然是她带走了。”
我顿时心中一紧,紧张万分,眼睛直直地看着刘盈,见他转过目光正瞧着我,这才想起要低下头去。
傅美人此时也有些焦急了,她娇声笑道:“朱美人这话说得就更是让人模不着头脑了,这兰林殿本就是我的居处,我的贴身宫人进出兰林殿内殿有什么不妥么,再者说了,方才的情形大家可都是瞧在眼里,夕瑶她拼死进内殿可是为我取皇上赐给的珠宝钗环,并没有拿什么你说的东西。”
朱美人一听更是着急,她向着刘盈磕头道:“皇上,您休要听傅美人的话,那东西定然是在这个贱婢身上。“
我心里狠狠地骂着,朱美人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我又不是抢了你老公,干嘛非得这么不依不饶的,想要害死我呢。
刘盈并不看我,却只是对朱美人道:“依你当如何?“
朱美人恶狠狠地回头瞪住我:“搜她的身,定然能够找到。“
我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她说的东西现在可不就在我身上吗,在我贴身小衣里藏着,若是被她们搜身,只怕不消片刻就露馅儿了,那就称了朱美人的心意了。
朱美人见刘盈没有开口,她已经等不及了,大概是知道今天不是我死就是她死了,猛地扑上拼命撕扯着我的衣裳,要将那东西从我身上搜出来。她身后的几名宫人也扑上来帮着她搜着我的身。
我绝望地发现刘盈并没有阻止她,反而是带着一丝嘲讽地看着这出闹剧。傅美人已经是急得白了脸,却碍于刘盈没有开口,她不敢上前拦阻,只能一脸焦急地看着我,雁儿也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哀哀地看着我。
那几个女人如同疯了一样,任我如何挣扎,她们已经扯下了我那青衣长裳,只留一件白色的中衣穿在身上,我颤抖着身子,想要躲避开去,这里是兰林殿殿前,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许多侍卫,他们都在看着我狼狈的模样,还有那一脸淡漠无情的刘盈,我不可以让她们再撕扯下去了。
我一边慌乱地躲闪,一边紧紧咬住下唇,死死看着刘盈,现在只有他能救我,只有他开口才能让这几个疯子停下手来,我死死地看着他,期望他能够生出一丝丝的怜悯,为了我这个卑微低下的宫人的清誉,不要让她们将我的衣裳尽数撤掉。
终于刘盈开口了:“都住手,成何体统。“
朱美人吓得收回了伸出来的手,与那几名宫人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的身上那件中衣也已经被她们撕扯地开了几道大缝,遮不住手脚了,只能用手紧紧掩住那裂缝,低着头跪在那,也不看他,也不开口。
刘盈冷冷道:“你说在她身上,现在她身上你也搜了,既然没有,那就是构陷宫妃,赵福安,”
赵福安忙上前一步,躬身等着刘盈的吩咐。
刘盈看着朱美人道:“将她拿下,送去暴室为奴,她带来的宫人一并送去。”话音刚落,朱美人已经吓得脸色如同死灰一般,两眼一翻,咕咚晕倒在了跟前了。
刘盈丝毫不在意,只是摆摆手,让内侍将朱美人与那一群哭天喊地的宫人统统拖了下去,他才对傅美人道:“你起来吧,朕已经查明了,此事是朱氏所为,这兰林殿已经被烧了,你就迁到她的椒风殿去住下吧。”
傅美人大喜过望,椒风殿的陈设规制可比兰林殿好上太多了,她忙谢恩道:“臣妾谢皇上厚恩。”我与雁儿和身后的宫人也都俯首在地。
刘盈迈步向玉阶下行去,似是要回宣室殿去了,在从拜倒的人群中经过时,他的步子在我身边停了停,又对身后的赵福安道:“赏她一身衣裳。”
赵福安好像是愣了一会,片刻才答应道:“诺。”便吩咐人去取了。
我吃了一惊,忍不住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那一身皂色修长的人影已经在远远地玉阶下了。
待刘盈走后,就有御前的宫人端着一盘簇新的衣裳送到我面前,道:“还不快收下,这可是皇上赏的。”
我伸手接过那盘衣裳,心里却是极为复杂,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一定以为他在这场闹剧过后赏了我一身衣裳就是极大地恩典了,我定然会铭感五内,对他感激不尽了,只可惜我只有痛恨和厌恶,在这两千年前的汉宫里,没有自由,没有地位,连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都被剥夺了,我看着手中那朱漆大盘中的新衣裳,恨不能点把火烧了它们,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的命还在这汉宫里被他们紧紧攥着,还有傅美人和雁儿,我不可以有半点连累她们。
我忍下心头那股恶气,将那衣裳披在了身上,不再开口。
雁儿快步上来,替我将衣裳系好,双眼通红地道:“好在没事了,不然可怎么是好。“
傅美人也上前轻轻握住我的手道:“没事了,夕瑶,我又要谢你了,若不是你……“
我轻笑着道:“美人说哪里的话,我也是兰林殿的人,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傅美人满眼感激地点点头,握住我的手紧了紧,看着她和雁儿那不加掩饰的担忧和欢喜,让我本来因为这汉宫而难过的心有了一丝柔软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