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韩信就站起身不发一言地往外走,步履从容看不出任何的不妥,像是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这一日失常的坐在地上只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站在他人面前的仍然是之前那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
铭跟在后面,在经过一滩血迹时忍不住侧目,这里原本是冯敬最后死的地方,是他亲手砍下了冯敬的头,其实当时在韩信那一剑之后他已经是命不久矣了,但铭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补上了一剑,他只知道这人是杀死乔梦希的凶手。
原本尸体摆在这里并没有人去管,韩信和铭也完全没有理会,直到田广说味道太大会影响他,才命令侍卫把冯敬的尸身抬出去。
整个过程韩信依旧没有抬过头,铭见他没有出声阻止,也就没有说话,毕竟一具尸体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守在一边的士兵见他们像是要离开的样子,连忙转身跑到一边的厢房去了,这一天一夜田广一直派人在一边守着,要他一直守在那里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特意吩咐了士兵如果这两人有反应了就去告诉他。
这一天一夜田广也没有闲着,在客栈里好吃好睡,不停的有官员出入他的房间,都只是为了献上不同的“珍宝”,当然最多的还是女子。
这些铭都看在眼里,他相信韩信也是知道的,虽然韩信一动不动,但是并不是无知无觉的状态,只是韩信一直保持着不听不看的态度,所以铭只能站在一边陪着。
乔梦希在离开之时说的话铭也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虽然知道韩信心思深沉,他也从来没有看透过,所以也不清楚韩信对乔梦希用情到底有多深,但看如今这样子看来只怕也是不浅的。
韩信的事铭无能为力,而对于田广的事,他只当做没看到,虽然白日还能从田广住的房间里传出他嫌弃食物不够美味的抱怨声,夜里还有和女子的调笑声,铭都只是在心底冷笑,当真是个君王,不论说什么都这么有君王的架子,只是心里对这个齐王更为厌恶,第一次,铭觉得自己是痛恨这个人的,心里有一股怒气,在冯敬死后他的怒气依然没有减弱,其实只要韩信下命令,他很乐意现在就了解了这个齐王。
正想着,铭却见到韩信离开的方向正是田广的房间,虽然不清楚韩信的意图,但铭只是跟上。
田广原本正在吃午膳,食案上摆满了菜肴,但他仍觉得不满意,正想训人,就听见士兵过来禀告说是韩信终于肯起身了,连忙接过一边侍女递上来的锦帕擦了擦手就想过去,他前日也试过叫韩信,可是半日都没的回应,本来想等着,但是没站多久就累了,干脆就在客栈里住下等着,诚意嘛,总是要有的。
不过这里的食物确实比起宫里的差远了,想到这里田广皱起了眉头,反正马上就能走了,这里他是再也不会来的,可以考虑将厨子也赐死。
才起身拖着肥胖的身体和及地的锦衣走到门口,侍卫为他打开门,眼前就出现了韩信的身影,田广吓了一大跳,浑身一抖差点就叫出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将两边的侍卫挡在他面前。
田广这么大的反应,韩信都只是站在门口不说话,如雪的白衣上染了尘土,却依旧不损他的风华气度,眼眸却比最黑的夜还要深沉几分,看着眼前的人,虽然是毫不在意的表情,却给人身处严冬的感觉,反而更加的清冽。
那样的目光让田广由心底里生出一丝恐惧,在看清楚这个人是韩信之后,田广知道乔梦希的死只怕会影响他的计划,连忙换成一脸谄媚,反正作壁上观之后要再跟着项羽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还是选择了投降,好声好气地说:“韩将军,本王是来求和的,齐国愿意投靠汉王,至于前天的事……完全是个意外,将军就节哀吧。”田广依旧站在侍卫后面,韩信的样子实在让他有些不敢上前,不过这不代表他堂堂一个大王要在一个将军面前卑躬,所以说话也很随意。
韩信没有回话,继续用黑眸盯着田广,只是在田广提到前天的事情的时候眼中闪过杀意。
田广自然感觉到了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却不明白不就是名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子么?为什么他一提到她不止是韩信,连他身后的侍卫眼中都燃起了杀意?
当初冯敬前来只说要把知道的关于韩信此次攻齐的策略告诉他,田广当然乐意接受,后来见冯敬还带来个貌美女子,田广也自然就看上了,只是冯敬说目前要对这女子好些,到打败汉军,就会把这女子送给他,所以田广也就不急于一时,还担心冯敬突然变卦,所以对乔梦希也十分客气,哪知冯敬带来的竟然是韩信要的人。
看着几日韩信的情况,田广估模着乔梦希应该是韩信的宠妾,知道坏了事,可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在经过事后他和大臣们的决议,已经决定要向汉军投降了,如今却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也是没办法,只能自以为是地说道:“将军也别难过了,齐地地灵人杰,美貌的女子到处都是,待本王再送你几个美女便是,就当给将军赔罪了。”
“你闭嘴”
田广听到这句话后又吓得一身冷汗,这句话不知道怎么就惹怒了韩信身后的那个侍卫,竟然如此大声的呵斥他,田广本来就是一国之王,哪里被人如此呵斥过,火气就上来了,本想教训,却见到那侍卫举起剑,随时都会刺过来的样子,一下又没了底气,讪讪的没说话。
挡在前面的侍卫见铭拔剑,也马上以剑相抵。
此时韩信才终于开口:“田广,我韩信定扫平齐地。”缓慢的语气透着坚定,淡然的样子不带一丝感情,反而有一种迫人的气势,让闻着心惊,宛若神明般地看着眼前的人,给他最后的判决。
田广听了这句话更是不争气地一坐在地上,被人扶起来就飞快地跑了,估计这次是他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只因为韩信话里的杀意让他觉得再多呆一刻都会被杀。
不过韩信和铭并没有追上去,韩信只是冷冷的看着逃远的田广。
“将军。”铭上前想说点什么,只是开了口又发现无话可说。
“回营。”韩信抛下这句话就往外走,铭紧紧跟上,刚才韩信的话已经宣布了两军是不可能和解的,田广在确定自己安全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说不定出了客栈两人又会被齐兵围住。
这之后两人一起回了汉营,韩信就开始部署攻齐的事情,虽然以往部署之时他也是几日几夜不合眼,但是这次韩信似乎是想将齐王置于死地,所以毫不留情,原本是决定再休整两月再进攻,但是经过整整十日不分日夜地与手下的将士谋划之后,韩信将进攻之日提前了一个月。
直到最近韩信就快发起进攻了,可是今日郦食其传来消息说已经说服齐王田广投降汉军,韩信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知道了,可是铭知道如今要停战是绝对不可能的,将军是决意要将齐国彻底夷为平地。
铭依旧站在河边,一声轻叹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时月亮出来了,冷冷地照耀着大地,而汉营中的男子只知道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愿见到月光……第二日,韩信不顾齐国高挂的免战牌,依旧下令进攻齐国。十日后,郦食其被田广烹杀。
一月后,齐地被彻底攻下,田广被杀。
十二月,刘邦欲让韩信出兵与项羽交锋,韩信按兵不动,只将手下的士兵全部安置在齐国,大有违抗军令的意思。
二月。
齐国王宫的主殿中,所有的下人已经被遣走,空荡荡的大殿显得分外冷清,大门未关,呼啸的冷风灌入,将两边的帷幕都吹了起来,与室外的温度无异。
大殿尽头的主位上坐着一名清冽男子,男子斜靠在几案边,一袭白衣胜雪,身上披着狐裘披风,随意执起几案上的茶杯,茶并没有热气冒出,应该是已经凉了,男子也没有要去喝的意思,只是看着大门,浑身散发出的迫人气势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寒冷。
寒风灌入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影响,男子接着低下头沉吟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色的眸子像是能直透人心,薄唇已经没有血色,从他身上不能感觉到半分感情,淡漠的让人难以捉模,接着男子眉头微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
白衣男子身边站着一名青衣男子,也是不发一言。
偌大的宫殿,除了呼啸的寒风再没有一丝声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直到大门外突然变得有些吵杂,似乎有人在争论着什么,声音渐渐变大,看得出是争吵的人正向大殿来了。
韩信充耳不闻,却在听见似乎还有一名女子的声音时黑眸一沉,侧过脸冷漠地对身边的铭说道:“赶出去,我不想见他们。”
铭作揖,接着就走到正殿的大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