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凤傲君不但躲着粘人的李昱,也对楚倾城避而不见。
申后时辰,凤傲君挥退了跟着的一大群宫女侍卫,独个儿走在御花园里,不知不觉来到一泓池水边,倚在汉白玉雕砌而成的栏杆上。
但见池水清澈见底,五彩斑斓的锦鲤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快活地吐着泡泡。
凤傲君顺手摘了一朵开得烂漫的白菊花,一片一片地撕下花瓣,投落水中,嘟噜出声:“鱼儿呀鱼儿,你比人还自由,比人还快活,我是你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呵呵,只听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倒没有听过只羡鱼儿不羡人的。”一道清润悦耳的嗓音调侃道。
凤傲君闻言,转过身来,看到眼前玉树临风的年轻男子时,第一个念头竟是:这是人吗?
男子大约十八九岁左右,前面的黑发简单地用一支白玉簪绾起,其余的头发让它长长地披在身后,微风吹起,飘逸飞扬,赛雪欺霜的容颜,圣洁出尘的气质,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色长袍,看起来犹如谪仙堕凡尘,随时乘风而去一般。
“其素若何,春梅绽放。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
凤傲君将古人称赞美女的诗,喃喃吟诵出口,这男子的丰姿秀色绝对承受得起这般美好的赞美。
“陛下是说轩儿吗?缪赞了,这诗放在您身上才贴切。”男子出尘的脸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对她躬身欲行大礼。
凤傲君赶紧摆摆手,“免了。”
“谢陛下。”男子挺直了身子。
凤傲君脑中迅速过滤其余夫君的名字,轩?张逸轩,兵部尚书之子,将门之后,还以为生得高大魁梧,威武刚毅,想不到竟如此纤秀俊美,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你怎么在这里?”凤傲君轻声问道。
“轩儿要到梅园赏梅花,陛下可有兴致?”张逸轩淡淡说道。
“好呀。”
凤傲君望着他清澈如水的眸子,竟答应了,与一个玉骨冰肌的美人同游,或许别有一番情趣。
她早已忘记了自己怎么会躲在这里,现在竟主动招惹起她的其他夫君来。
二月正是梅花盛放时节,两人来到梅园,便看到一片无尽的花海,品种繁多,颜色各异,有大红、粉红、白色和粉绿色,以红色的梅树居多,千姿百态,有一枝独秀,有斜垂如钗堕,有如龙游盘旋,有如蝴蝶展翅,万朵争艳,花香扑鼻,渗人心脾。
一种叫“金钱绿萼”的粉绿色梅花,凤傲君还是第一次见到,香气似乎比其它梅花尤为香浓。
置身花间,心情十分愉悦,之前的烦躁早已烟消云散。
前世生在南方亚热带的她,未曾见过这么大的一片梅林,想不到这一世,在自己的家中就能看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乱花渐欲迷人眼。可惜,没有下雪,不然踏雪赏梅,更有一番意境。”凤傲君说完,转头笑看身后的美人。
一袭白衣的他,玉树临风,赛雪欺霜的俊颜,绝艳动人,飘逸出尘,娇艳的梅花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他是如此的炫目耀眼,与日月争辉。
“是,等下雪了,我们再同游一次如何?”张逸轩纯净的清眸凝望着眼前被梅花熏染得妩媚动人的红颜,心中微动,人比花娇,恐怕就是此情此景吧。
“陛下,臣夫已令人在前面凉亭备下了糕点香茗,我们一起过去可好?”
“你这么一说,朕还真觉得有点饿了呢。”凤傲君俏皮地扮了个鬼脸,一副女儿家的娇俏模样。
男子的清眸眨了眨,唇角微勾。
两人走进凉亭,亭内有两个少年,大约十三四岁模样,长得十分清秀,青衣少年在炭炉边烧着开水,蓝衣少年在摆放食盒,石桌上还放着一把长琴。
“清风,明月,你们快来见过皇上。”张逸轩唤那二人。
“参见皇上。”两人慌忙跪下,叩头行礼。
“平身吧。”
凤傲君坐到铺着厚厚软垫的石凳上,张逸轩坐在旁边。
“明月,把糕点拿出来。”张逸轩吩咐道。
名唤明月的蓝衣少年从食盒中拿出几碟点心摆在石桌上。
凤傲君一看,心下欢喜:唔,不错,有自己喜欢吃的芝麻酥。
清风则摆上两个白玉杯子,将冲好的香茗倒入杯中,一股馥郁的菊花香味飘散在空气中。
“陛下,请用茶,这是自制的菊花茶,不知能否合陛下的口味?”张逸轩淡淡的语气中带着期待。
“好味道,这白菊真香,跟茶叶冲出来,香醇可口,很久没喝了。”
从花茶的香味来看,应该是用安徽白菊冲的。
“您喝过?”听到意料之中称赞的张逸轩有些意外,要知这白菊花世上只有师傅那儿才有,还是他老人家上山采药无意中发现的品种,带回来种植于南山,每年开花时收集,晒干,数量并不多,从不送人,只留下自己饮用,师傅疼爱他,每年也只肯给一两斤。
“喝过,安徽白菊嘛,是最好的菊花了,这种菊花茶味道最香甜。”凤傲君抿了一口,捻起一块芝麻酥,悠悠地说道。
“安徽白菊?”张逸轩盯着她,狐疑地询问。
凤傲君一怔,自己怎么将前世的事泄露出来了?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故作回忆的样子,娓娓地慢慢道来:“很多年前的事了,母皇无意得之,朕有幸得以品尝此人间极品,回味无穷呀,故特意问过母皇,她说是安徽白菊。”
赖到先皇身上,无法找死人对证了吧,罪过,罪过。
“哦,原来如此。轩儿还以为这菊花只有南山才有呢,想不到别处也有种植。除了陛下,轩儿倒没听别人说起。”张逸轩一下打消了心中的好奇和疑问。
“轩儿,如此美景,弹一曲如何?”凤傲君看着旁边的长琴道。
“好。”
张逸轩坐到琴前,两只晶莹剔透的大手轻放在琴弦上,修长纤细的手指轻抚,试了一下琴音,然后就弹了起来。
那不断翻飞的手指,十分秀气,比楚倾城的白皙,比李昱的细长,一双典型的操琴好手。凤傲君还记得,她前世有一个朋友,钢琴考过八级,准备出国深造,她的手指就很细长,一手能管九个琴键,轻松自如。
一首悦耳动听的《梅花三弄》便从他秀美的指尖滑了出来,与眼前情景交融,曲韵悠扬,萦绕在梅林的上空。
直到最后的余音消失,凤傲君才鼓掌赞道:“好一曲《梅花三弄》,让你弹成人间绝响了。”
“陛下又缪赞了,楚皇夫的琴艺才是人间绝响,轩儿逊色多了。”张逸轩谦虚地说道。
看着他真诚的脸容,凤傲君知道他不是故作姿态的谦让,看来楚倾城应该弹得不错,难怪那天花如玉会问起,说不定还是一曲倾情呢。想到这里,凤傲君顿时觉得心内一阵烦躁,一时之间堵得发紧。
“各有千秋吧,轩儿,再来一首。”
景美,曲美,人更美。
凤傲君此刻只愿沉醉不醒。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凤傲君才想起,玉蓉他们不见了自己,恐怕慌得到处寻找了吧。
“朕忘了告知玉蓉,可能他们在找朕了。”
“陛下安心,轩儿早已吩咐清风通知她了,在外面候着呢。”
凤傲君望了他一眼,想不到这个看似淡漠的男子竟然如此细心周到,这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吗?
于是对着他盈盈一笑,“今天朕很开心,要回去了,一起走吧。”
“好。”张逸轩的清眸闪亮,眸底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留恋。
清风明月在前面掌着灯笼,凤傲君和张逸轩走在后面。
在清冷月色的映照下,不远处一泓湖水闪着粼粼的波光,湖边数枝梅花斜斜垂下,一句诗从凤傲君脑中跳了出来,不觉张口吟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好诗!应情应景,陛下好文采!”张逸轩淡漠的脸上不由动容,看着她的清眸益发明亮。
“咳咳,”凤傲君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不过是自己信手偷来罢了,当真是缪赞,缪赞了。不过,看到他赞赏的眼光,又不想解释了,就让他佩服一把吧,为自己树立博学多才的形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