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微开始跳脚:“就是……就是那个,我要上大号啦,你带草纸没有?”
这话说得再明了不过了,但是事情的进展让人奇怪的出现的分叉:“大号,什么是大号?”
花宇的配合未免入戏太深,不过却是让想通某个方面的方小微惊喜兼高兴了一把,心中那个恶搞的剧本也稍微做了点修改,表面上依旧急急道:“大号,就是我要拉屎。”
方小微也明白这词汇未免太难听了,可是如果要损人,巧用心思还不如直接恶俗,她没有顾忌的将那两个字说出来,只是把嗓音压低了一点而已,但对于因为之前一直对花宇抱有畏惧兼恭敬之情而不再主动起哄的庞、许、商三人来说,安静的环境之下这个词汇清晰无比的落入他们的耳中。
难得的是,方小微说此话的故意情绪让她不巧选择了三个人正在说话的间隙里向口中塞食物的时候。
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微妙中带着一些恶心的意味。
庞永志等三人虽然没有学到有钱人家公子该有的素质教养,却也从小养尊处优,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听到这么触霉头的话,不知道口中已经咀嚼了几个来回的食物是该咽下,还是该吐出?
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花宇,令他们惊愕的事发生了,那人躯体里藏着的鹰忽然就那么淡去,并且贵公子的姿态也在他与那穷丫头接下来的对话中消失:“怎么这么突然,你吃坏了什么么?”
方小微已然理解到花宇的用意,心中暗赞:花宇,你够朋友。嘴上已然捉紧了花宇的话头一路说下去:“是啊,可能是饭堂里的菜出了问题,吃完之后我就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所以也来不及找草纸,我总不能拉完之后不擦吧?”
庞永志等三人在这种情况下真是有点吃不下去了,不过依旧有些忌惮花宇,只得将口中食物勉强咽下,然后抽出一方帕子开始擦嘴。
一般的贫农,丝织物对于他们来说只是逢年过节时用来裁剪新衣的贵重材料,但是饭后用柔软的丝帕擦嘴是有钱人显摆的姿态。
不料,花宇又做出惊人之举,他从袖子里掏出两方大户人家里最常见的水绿色丝帕,抖落其中发皱的一条,然后将另外干净平整折成小四方块的一条递给方小微嘱咐道:“我身上也只有两条,刚才那条擦过手了,这条你省着用。”
方小微将恶心进行到底,装傻道:“哇,这看起来挺贵重的,要不我用完后洗干净还给你?”她这么装傻也不是没有借口的,谁叫她看起来那么像穷人家孩子呢?没见识也是一边那三个脸已经开始发绿的公子哥一开始就用眼神强加在她身上的。
但是这次连花宇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干咳了一声道:“这等污秽物,用完就扔掉,不用还了。”他斜睨了一旁的三人一眼,想了想后又急忙说道:“啊,我刚才喝了太多的水,现在也觉着有些急,不如我们一起吧!”
方小微心中微微一惊,随即释然,原来是她入戏太深,还真以为要与花宇一起上茅房,那不是要闹出笑话,可是在后面想到自己拉肚子那纯属瞎编,要拉也早就解决过了,只要出了门,一切不就都清楚了?
于是,看着已经变成酱瓜脸的庞氏三人,方小微心满意足了,末了有些爽到收不住的丢了一句:“茅厕好像就在厨房后面,我一个人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进,走吧!”
等两人一离开饭堂,不明缘由一直盲目跟风的黑脸许继恩终于忍不住了,用力拍了拍桌子,目中蕴着怒意道:“庞公子,刚才你为何作出那种姿态,那个男的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竟让我等今天蒙受平生从没遇到过的如此大辱!”
庞永志环顾了周围一圈,在确定花宇真的走远了后,这才挺直了脊背,那种傲慢之色又浮上了脸,听许继恩这么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做么,要不是看在他的后台上,让他给我擦鞋我都不愿意伸脚。”
另外一边坐着的商荣本来也是气愤不已,听庞永志一脸‘我有苦衷’的样子说出那句话,不禁压了压心中的火气问道:“你看出他的来历了?”
自从花宇说出那句“其实你心里已经有数了”时,庞永志就没有再追问他的身家信息,所以这个问题也是许、商两人非常好奇的问题。
“你们看见他手中那碗茶了吧?那种茶本名叫酔青云,又叫青云尽,因为它本身是由两种茶水混搭成的,随着沏茶人手法的变化,也会体现出两种特性,当它成为酔青云时,喝过它的人会觉得齿颊留香,脑清目明,是提神的极品;然而当它成为青云尽时,却是不亚于砒霜的夺命水。”说到这里,庞永志将嗓子压低了些才补充了一句道:“那茶是燕国宫廷中的不外传贡品。”
许继恩有些不相信的说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怎么能仅仅凭一碗茶就怕那小子怕成那样?”
庞永志像是在回忆一件恐怖的事,接着说道:我的父亲一年前为了获得铁矿的优先采用权,捐了我庞家三分之二的家产,因此有幸被皇帝亲自接见,也就那一次见过喝过那东西,不过父亲却是反复在我耳边提起过不下十次。”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因为父亲曾说,皇家的事真是风云莫测,也不知道是谁研究出那种恐怖的东西,父亲喝下那杯茶水时,简直比喝下烧化的铁水还要难受,好在皇帝眼中虽然有掠取我庞家家产的的念头,却念在我庞家已只剩下三分之一,倒没下杀手,饶是如此,回家后的父亲还是吓病了,如果让你们端着砒霜当茶喝,喝完又发现没有死,你们是何感想?”
听他这么一解释,事情也大致明朗开来,商荣第一个忍不住咂舌道:“怪不得刚才那家伙说要请你喝茶,你竟吓成那样,如果是我知道这其中有这样的凶险,恐怕早已把持不住了。”
许继恩也是一阵唏嘘,但他的好奇心看来比商荣要深重一些,顿了顿就听他又问道:“那你如何肯定那家伙身后有后台呢?看那家伙长得一副清秀少年的模样,也许只是一个皇帝身边侍奉茶水的宫奴,凑巧就会那种东西罢了。”
“许公子,休得妄言。”庞永志眼神一凝,肃然打断许继恩的话,接着说道:“我肯定他有后台的原因是,那件事后,父亲为了以防以后有机会入宫时又遇到这种事,就花钱买通了一个内侍,从他那里获知了这种东西的一些信息。那种瞬间让茶水生出两种极端性质的方法乃是燕国皇室里的一种不传秘技,就像用炭火和用柴火做出的饭菜味道会有微妙差异一样,是青云尽还是酔青云,全在泡茶人手中力道所引导,并且这种秘技只传皇室中人,除了皇帝亲生的皇子外,只有亲王的嫡子才有资格继承这一本领,你说那少年的身份是什么?宫奴,小心说漏的是嘴,丢掉的却是脑袋。”
此话一出,商荣和徐继恩都是咽了一大口唾沫,接着都变成了哑巴。
不过,庞永志因为早猜到这一层,震惊对于他来说,在花宇走后已经淡了许多,喝了口茶水定了定神,他的眼里慢慢透出一股凶相:“那个丫头,我迟早要让她吃点苦头。
正在茅厕外等花宇的方小微自然是不知道此时正有个人在背地里诅咒她了,不过她倒是很不凑巧的在这个时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惹得刚刚从里面出来的花宇忍不住调笑她道:“呵呵,估计是你刚刚得罪了的人在骂你呢!”
方小微白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信这些鬼神之说。”心里却在琢磨着这次恶作剧虽然让她觉得很爽,不过同时肯定在那三个趾高气昂的家伙眼里留下的‘深刻印象’也不会那么快消失,自己这几天最好还是琢磨出个什么对策,免得她那霉运又发作,让那三个家伙跟她排在一个分堂下学艺,那可就麻烦了。
花宇饶有兴致的看着方小微朝他丢白眼,不但不生气,反而如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说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大男人也会对别人抛白眼。”
方小微怔了怔,随即佯装很生气的样子叫道:“不许学我说话,小心我扁你。”
“扁我?”花宇那表示不懂的面部表情到了方小微眼里,差点没变成‘来啊,你来扁我啊’。
方小微忽然觉得词穷了,愣了愣神,忽然大笑着抓起地上一把石子朝花宇砸去,谁叫这人这么讨厌,再看他几眼估计自己的女儿姿态要全曝光了,奇怪,虽然很想把这张脸砸成酱肉,可心里却怎么还觉得这么美呢?
“哎!原来这就是‘扁我’啊!”花宇猝不及防的吃了一石子,其实以他的功夫底子,要躲过方小微这毫无章法的一通乱砸其实并不难,不过在忽然之间想起童年时候的某些温馨场景,他的玩心终于被她勾起。
在她快要跑丢的时候故意放慢脚步,时不时又故意吃她两记石子,两个花样少年在厨房与厕所之间间隔的洗菜水池边追逐,宛如那水面你来我往久久不散的一对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