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大段路,花宇顺利的回到了刚进来时穿过的那片浓雾地,想到穿越浓雾需要更加小心,花宇略做思忖便找了一棵树坐下来,准备小歇一会再走。
正当他才将眼睛眯起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睁开眼一看,发现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从浓雾里跑了出来,正好跌倒在自己面前一米之处,面目朝下趴倒在地后便再没了动静。
花宇本能的起身凑近,将那人翻了个身,看见他的面容后不禁怔了怔,半天才急忙唤道:“燕飘零?你怎么了?快醒醒!”
这个昏迷过去的人正是半年前在麒麟台上与他对阵过的燕飘零,花宇对他还是颇有印象的,但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花宇看他面色有异,唇色也隐隐透着黑气,根据经验判断,应该是中毒的反应,当下目光扫过他全身,赫然发现他的脚踝处肿起一大片,那红肿处还有两个黑点,如此看来,燕飘零应该是被蛇咬伤,而如此阴凉地的蛇基本上都是含有剧毒的。
花宇眉头微皱,脚踝处被蛇咬伤,因为离心脏较远,所以毒发的时间也会慢一些,不过看燕飘零那伤口处的恶化程度,显然他已经是拖延了一段时间,又加上剧烈运动,毒素应该已经蔓延开来,要确保能救他,光靠自己布囊里的救急药物只能缓命,必须快点送他去药王谷。
只是药王谷是北山的隐秘重地,带这个外人进去,是否会不妥呢?
但是把他放在这里,自己回药王谷取药然后再回来,自己也不敢保证燕飘零会不会早已毒发身亡。
为了一个外人,值不值得这么做呢?
一时之间,花宇心中飞转了数个想法。
就在这时,燕飘零似乎是被他的一连叫喊声唤醒了一点神智,半睁开眼看了看花宇,过了一会才眼神有些涣散的断断续续说道:“你是……花宇……”他歇了口气后又无力的说道:“上次比擂后……我一直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似乎话没有说完,他便再次陷入昏迷。
花宇见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塞了一粒药丸在燕飘零嘴里,然后将他横抱起来,大步走进了迷雾之中。
禁制什么的,比起一条无辜的人命来说,还是救人要紧。抱起燕飘零的那一刻,花宇如此坚定的告诉自己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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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掉进了一个深潭,冰冷刺骨的潭水将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全部浸透,正当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冻成冰块,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的时候,他又觉得发硬的身体突然掉入了火炉,冰块一样僵硬的身体还没有融化的时候就迎来烈火的灼烧,而他竟然感觉不到疼痛,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虚空了,唯独感觉真实一点的是鼻子里呼吸着火一样灼热的空气,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由冰块直接变成气体,在不能动弹的无助之中,他陷入了无知觉的世界。
直到他忽然能睁开眼睛了,忽然又看到了阳光,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药香,以及脚踝处传来的那种麻木又疼痛的感觉,勾起他的回忆,仿佛就是在昨天,他用尽全身力气斩杀了一条修炼了二十年的巨蟒,还没来得及剖开它的肚子挖出那蛇妖的内丹,就被蛇妖养的一条金鳞小蛇暗算了,他暗觉不妙,连忙放弃一切的狂奔,只求离开那险地。
可是,之后是怎么了?还有,为何他现在躺在一间房子里?为何不是野外?
燕飘零睁开眼的瞬间记起一切,猛然掀开被子,还没跳下床来,就看见一个身着水蓝色布衫的少年一手抱着一个石钵,一手握着个石杵正在捣腾着什么,他看见燕飘零后,动作微微一滞,旋即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将救起燕飘零的过程简单的说过之后,花宇将盛着草药的石钵放在床边的桌上,然后坐到一把矮凳子上,注视着燕飘零的脸问道:“燕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燕飘零神色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接着反问道:“花兄,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为何你会在这里呢?我还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过根据我中毒昏迷前的记忆,应该还在清宇门的地界范围之类。小比之后一直没再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已经下山去了。”
花宇闻言,干笑了两声说道:“此事一言难尽……对了,你昏迷了几天了,现在感觉如何?”
燕飘零试着运转体内真气,感觉没有多大的阻碍了,想起自己的命应该是花宇救的,于是收功后立即诚意一拜道:“已经无碍了,多谢花兄救命之恩。”
花宇微笑道:“那便最好,等会敷了这副草药,再服一粒解毒丹,你差不多就能回师门了。”
燕飘零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奇怪,我记得我出事的地点离清宇门并不远,既然花兄就住在附近,为什么这半年来一点你的消息都没有呢?”
花宇心想,这药王谷外布了结界,寻常人当然不知道他的所在了,同时又觉得奇怪,燕飘零入清宇门也就不到半年时间,怎么以他的能力就能不惧药王谷的结界呢?既然他是被凌北苍授意关在这里的,药王谷的结界没理由这么薄弱啊!转念又想,也许那个无名山谷正是药王谷结界的裂缝所在。
要不是燕飘零的出现,他恐怕永远都猜不到这个秘密,也是因为救燕飘零而错过离开这里的机会,不知道下次去的时候还能不能找到那个无名山谷的入口,几天前抱着燕飘零离开那里回谷,因为走得匆忙也忘了再留标记了。
“花兄看起来似乎对此事有难言之隐,既然如此小弟就不再多舌了。”燕飘零看到花宇微笑的脸上忽然浮出一抹黯然之色,连忙含着诚意道歉。
“不能与燕兄坦言相待,花宇也是十分抱歉。”花宇轻轻叹了口气,接着又问道:“看起来你已经入了清宇门,而且功法进步得不错?”
“全凭师父的有心栽培。”燕飘零笑了笑,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花兄的医术也是精湛,小弟一条命全赖你的回春妙手给救了回来,以后一定择时相报。”
花宇点了点头,隔了一会忽然凝神说道:“不谈什么报答的话了,你敷了药后觉得走动无碍就离开吧,这里……”
燕飘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明没有得到多少提示,却是瞬间就释然了,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这谷中的主人很苛刻吧,那我就不多打扰了。”说完他就起身下了床来。
正在他穿上外套的时候,花宇递过来一个小瓷瓶子,满眼歉意的说道:“抱歉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是包涵了最纯粹真诚的歉意,燕飘零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也是简洁的道了声“就此别过”便离开药王谷而去。
花宇站在门口望着他走向远处的身影,渐渐在药王谷的无形结界中朦胧起来,心中疑惑道:还真是畅通无阻啊。
他不知道,燕飘零在刚刚迈出那道结界之后,身上忽然有一层浅绿色的气流如同蜕皮一样散开消失,然后他忽然双膝跪拜在地,恭敬的拜道:“徒儿拜见宗主。”
在他的前面,凌空显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来,那个人穿戴着宽大的披风,巨大的帽子遮盖了大半个面目,只能看见阴影下的一张抿紧的嘴,唇色也是妖艳异常的绯红。
被燕飘零称作宗主的人命他起身说话,然后开口道:“事情进展如何?”
燕飘零站起身后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头微微低着说道:“徒儿已经探明,那叫花宇的少年身上没有一点法力,只是会炼丹和医术。”
宗主陷入了沉默,半晌又开口道:“那条咬你的金鳞小蛇是我放的,你现在觉得身体如何?如果有什么不妥,我这里有解药。”
燕飘零目中露出一丝惶恐,连忙说道:“经过那个花宇的治疗,已经无碍了。”
他得知差点要了自己命的毒蛇是师父放的,不但没有情绪,而且在得知师父要为他疗毒,不喜反惊,这种反应着实让人难以捉模,其实正是源自他师父那同样令人难以捉模的阴晴脾气。
宗主闻言喃喃自语了一句:“如此说来,那小子倒真是有几分炼丹的天赋,可惜了……”接着宗主摊开一只手的手掌,他的手修长枯瘦,手指皮肤没有血色,整体看起来宛如枯骨,燕飘零看过几次这只手的形态,现在看来依旧是觉得心中发抖。只见那只手摊开的一瞬间,手掌上就多了一份兽皮卷,不用他明言提示,燕飘零就将那兽皮卷拿在手里,翻开一看,脸上不禁露出疑色,因为这次兽皮卷上记载的不是一个任务,而是很长的一段话。
这时宗主淡淡说道:“不要想太多事,回去之后背熟上面的内容,最好能够把这些话当成自己要说的话念出来,等时机到了,师父会再来找你,到时候会安排你演一场戏。”
燕飘零得到这个解释,立即再次跪拜在地,恭声道:“恭送师父。”他与师父之间的师徒关系和主仆关系已经熟悉到不需要说太多话就能领会对方心神所向的境界。
果然,在他跪拜在地的时候,那个浑身被披风罩得严实的宗主瞬间就化成一道幽绿的光,消失无踪。
燕飘零感觉师父已经走了,这才站起身来,再次翻开那兽皮卷,当上面的‘花兄’两个字落入眼中时,他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