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拨送信的人员出了小院,一路往礼部尚书府去通知已出嫁的小姐,一路往城郊的两处庄子上去,还有一路去驿站发民信通知在老家的老太爷老太太和少爷少女乃女乃家里的最新情况。
梁大人家的小姐嫁的是礼部尚书董大人的大公子,梁氏昨天从婆婆和丈夫嘴里得知了此事,就已经通知了身边的人员,把该备的东西都备好,这会子又收到母亲的来信,赶紧写了回信,把现在身边的人手情况告诉母亲,当初搬离宅子后,一些旧仆放到了梁氏身边,他们对能重回旧主手下都很激动。
梁氏写了回信与母亲细细商量打扫府邸的事,只要把该做的事都安排好,一个月搬家的时间是足够的。
梁氏的回信到了梁夫人手上,夫人让李文芳把信上说的人数都抄在另张纸上做个记录,等着庄上的回信一到,就知道他们现在能调派多少人来干活了。
李文芳因为识字,整个上午她都呆在夫人身边做些抄抄写写的文书工作,好在夫人也没嫌她毛笔字难看,只是委婉地建议她好好练字。
李文芳羞了个大红脸,前世练毛笔字还是读书时候的事,长大后赶上电脑时代,电脑用多了,别说毛笔字,连硬笔字都越写越难看了。
城郊的两处庄子都路途遥远,单程就要大半天,因此送信的人在庄子上住了一夜后,第二天才带着回信回来。
信上除了道贺的话语外,也有可调用人手的人数,李文芳主动将信上的信息抄录下来,然后交给夫人安排定夺。
前院,客人依旧川流不息,梁大人在后面书房看书,夫人料理家务,二人都不露面,全靠梁一夏与程世安跟客人周旋,好话和名帖收下,礼物一概不接。
梁大人官复原职,一切规矩照旧。
这么句话撂出来,客人们也就不好再坚持,只得放下名帖,把礼物原样带回去。
夫人专心与香姨商量人手问题,暂时不用太多人在身边伺候,李文芳得了空,回屋里继续打磨毛衣针,春蕊春蓉二人则仍然站在上房门口,做个不得进门的下等丫头。
下午,工部来人送了个口信,说是已经派了工匠开始整修兵部尚书府,当初搬离府邸时就地封存的屋子最好派人去看着,以免工匠中有人看到起坏心。
李文芳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尚书府里还有当初没能搬走的行李,而皇上居然也就任其这样,继任的尚书心里不觉得难受吗?好好一兵部尚书没得尚书府住,这倒霉继任尚书不憋屈吗?
李文芳莫名其妙地开始同情那个继任者来,这几年一直生活在梁大人的阴影下,肯定会被拿来做对比的吧,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知道梁大人迟早要回来的前提下。
那位可怜的不知名的大人呐,啧啧啧。
想到此,李文芳突然觉得,京城的生活比想象中好玩多了。
李文芳正用脑内小剧场自娱自乐,梁俭德把她叫去了书房。
“小小,来京之前,我让你整理的那个方子准备好了吗?”。梁俭德坐在书桌后头,和颜悦色地问道。
“呃,大人,还没来得及整理,您现在就要吗?”。
“那倒是不必,明天能整理出来吗?我明日假期结束,后天要回衙门了。”
“没问题,大人,我今晚上就能写出来,很简单的方子。”
梁俭德点点头,打开了书桌下的一个抽屉,拿出个荷包放在桌上,示意李文芳接过去,“这是买你那个方子的钱,以后可别再玩火药了啊,那东西太危险了。”
李文芳没想到还会得笔钱,两眼放光地把荷包捧在手心里,沉甸甸地荷包让她内心涌出一股幸福感,同时使劲地控制着脸部肌肉,努力不要笑得太厉害。
“我知道了,大人,再不玩火药了。”玩火柴可以吧?
“要说到做到才好,去吧。”看李文芳那见钱眼开的样子,梁俭德不禁心生一丝怀疑,这丫头真能乖乖地不再碰火药了吗?
李文芳笑眯眯地退下,出了上房门,在春蕊春蓉诧异地目光下,一路脚步飘忽地飘回了卧房,把荷包里的碎银倒在炕上,手边没有戥子,凭手感大概能有二十两银子。
头一回一次赚到这么多钱,李文芳简直笑得乐不可支,把脸埋在被子里扭腰扭还抖脚,兴奋得忘乎所以。
发达了,发达了,二十两银子,够她买好多化工原料做好多好多次实验,还能天天给小叽买鲜鱼。
想到小叽,小叽就从被子后头冒了出来,睡眼惺忪的小可爱模样,似乎对李文芳打扰了它的好梦颇有不满,眼神里充满了控诉。
李文芳才不管那么多呢,一把抱过小叽就亲,自言自语地许诺,“今天赚钱了,明日就给你买大鲜鱼吃,喜欢吃什么鱼呀?”
小叽哪里能说话,小脑袋在李文芳怀里蹭蹭,眼睛又眯了起来。
李文芳看着这跟懒猫有得一拼的小叽很无奈,模模它的毛,轻轻地把它放下,把钱收好后,自己离开了房间。
晚上,一天工作结束,李文芳抓紧时间坐在灯下写她的“手榴弹”方子,然后放在抽屉里,等到天亮后去上房伺候时,一道交给梁俭德。
梁俭德收好方子,打算明日带去衙门,给那些工匠们看看能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夫人看到方子,难免觉得有些好奇,梁俭德又不好把那血腥的场面讲给夫人听,随便捏了个借口,只说是李文芳带着一群孩子在滨州府谋生时意外搞到的,如今回来了正好上交兵部。
于是梁夫人就不再细问了。
早饭后不久,董家大少女乃女乃梁氏派车将梁家的旧仆都送了来,又给父母送来了很多贺礼。香姨点收了他们的卖身契后,让他们给大人和夫人见了礼,就立刻让他们回兵部尚书府去看着工部的那些工匠做事,别弄坏了以前封存的物品。
男孩子们在姐姐们的屋里帮着打磨毛衣针,这是李文芳布置给他们的工作,免得他们无事捣蛋。
等到中午,得到空,李文芳回到卧室,检查了他们的工作结果,四根竹针已经打磨得很好,一点毛刺都没有了,两头的尖角也磨圆了,可以动手了。
“小小,你弄这四根针都没说过到底要干什么,这是要干嘛呢?”男男女女围着李文芳好奇地看着她。
“这不是开始收拾宅子了嘛,做点准备呗,三年没住人的宅子,杂草丛生,你们还想徒手拔草?”李文芳把针放在炕上,起身去拿纱锭。
“你上次不是做了布手套么,我都带回来了,用这个呗。”
“那个没有纱手套好用啦。”李文芳一边说,一边找出线头打个活结,套在一根竹针上,再用另一根针在线结间打一针绕一下,飞快地起头。
李文芳动作娴熟,春蕊春蓉都没看清她是怎么起头的,李文芳就已经起完了头正式开工了,起好的针数平均分在三根竹针上,围成一个封闭的圈,用第四根针来打。她熟练到都不用事先计算一下手套的起针数,因为她以前每年都要给自己打四副新手套,两双半指两双全指,以她的速度,一双全指手套一个休息日从早到晚就能打完。
男孩子们看不懂李文芳在干什么,又犯困,春蓉春蕊就打发他们回屋午睡,她俩守着李文芳学习这全新的女红技艺。
李文芳一打起毛线来就心无旁骛,一门心思地只管手上的活,谁站边上都不搭理,也不说话,春蕊春蓉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花,实在跟不上李文芳的速度,于是爬到炕上,撑着头侧躺着看李文芳打手套,没多久她俩就分别睡着了。
一个午休时间,李文芳的棉纱手套打了一半,大拇指已经打完了,还剩四根指头,相信今晚上就完成一只,并且完成另一只手的起针。
春蕊春蓉起床看到李文芳一个中午的成果,大呼惊讶,好玩地用自己的手去试戴手套,见长短居然合适又是惊呼。
“芳姐,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人手的大小,居然这么合适。”春蓉轻轻地月兑下手套给春蕊戴上。
“棉纱有弹性的,针数取个中间数,这样手大手小的人都戴得下。”李文芳坐到窗下梳妆镜前拿出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理了理仪容。
“芳姐,你织的好密,这样才好是吗?”。
“嗯,织得越密手套越耐磨,咱们这个月活重着呢,夫人这两天满脑子都是怎么分派人手。”
“今天董少女乃女乃不是送了一些旧仆来么,我看着人数挺多的呀,还有庄子上的人手,这么多人难道都不够用吗?用得着我们也过去干活?”春蕊一边调皮地转动着手腕,又有些不解地问道。
春蓉轻点春蕊脑门,“你呀,怎么一点都不自己想想。那些佣人年纪那么大,你认为他们会做得有多细心?大人和夫人住的正院会打扫得仔细,但下人们住的院子又有谁会认真地给别人打扫?还不是自己的院子自己扫?三年没住过的宅子,你想能有多干净?搞不好屋子里还有死老鼠呢。”
“呀~~~,我讨厌老鼠”春蕊好似真看见了老鼠似的跳脚。
“所以喽,现在把手套备好,要用时拿上就走,方便。这东西不光是拔草时保护手,只要是干活都可以戴着,像收拾破砖烂瓦碎陶瓷时,搬家具时,有手套也不怕割伤手不是?”李文芳进一步解释棉纱手套的好处。
“哦,明白了,原来棉纱手套这么有用,小小你跟谁学的呀?”
“跟我娘学的呗。”此娘非彼娘,李文芳的毛线活的确是跟她母亲学的。
“你母亲好能干啊,这种手套我们都没见过呢,你母亲是跟你姥姥学的吗?”。
李文芳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她跟谁学的,反正她教给了我,你们知道我家是干铁匠的,她每月都织新手套给我爷爷和爹爹干活用,有了手套,他们受伤的次数也少了好多。”
“怪不得呢,小小,你们一家人都好手巧,好羡慕。”
“有什么羡慕的,跟我学就是了,难道你们笨到学这个都不会?”
“哪有小小你一定要教我们哦。”
“好好好好,我一定教,现在赶紧出去,没听见外面都有说话声了?”
春蕊春蓉凝神细听,外面果然有说话声,当下不敢再闲聊,赶紧收拾了床铺,放好东西,匆匆整理了仪容,奔赴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