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芳一门心思都在做肥皂上,她把东跨院当作了自己的实验室,整个院子被她划为了自己的私人地盘,反正平日也没人到这来,她想怎么弄都行。
这一置备起工具设备,李文芳就少不得各种怨念,没有玻璃的实验设备,她只能买白瓷罐来充当反应装置,一切就是因为要用到碱这种强腐蚀性的原料,碱液不腐蚀瓷器,但陶器就不一定安全了。
那些婆子丫头们非常好奇,很想知道李文芳在做什么,大人和夫人知道后也都有些好奇,可李文芳一个字都不透露,只说等着瞧。
见李文芳故意卖关子,又知道她嘴紧,加上她每周都买报纸,虽不知李文芳的用意,但梁大人猜测是她可能有新玩意儿,说服夫人不要太过大惊小怪,耐心看着就好,于是得了李文芳保证一定安全的许诺后也就由她去了。
李文芳花了一周多的时间把工具和辅料都置办齐了,然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要动手了,在周四的午饭结束后,李文芳戴上新织的棉纱手套和自制的纱布口罩,闩上跨院的门,将自己一人关在院里,免得有外来干扰打搅自己。
做肥皂的场地李文芳就选在正房廊下,无它,就图光线明亮空间开阔,配碱水时大量烟雾蒸汽和刺激气味能迅速散发到空气中,而碱水要作为水解剂用来做皂化反应,繁琐的准备只求这第一锅实验能进展顺利。
李文芳先配碱液,碱粒放在瓷罐里慢慢往里加适量的水,小叽从游廊栏杆后头神出鬼没般地冒了出来,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李文芳,李文芳现在箭在弦上,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手先把小叽赶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操作,祈祷小叽别跟她捣蛋。
李文芳用根瓷棒做搅拌棒,她特意买了一个带盖子的瓷罐专用于配制碱液,在烟雾起来之前,她就搅拌完毕盖上了盖子,可嗅觉灵敏的小叽还是先一步溜之大吉,片刻后才听到它在李文芳后面发出的叫声,它还真会找地方躲,居然知道李文芳身后是上风处。
李文芳拿小叽没辙,赶又赶不走它,只好一边等着碱液反应完毕一边分心注意着小叽,同时把猪油罐放在炉火上加热。这原本属于第一步骤的精炼步骤被省略,直接从第二步骤的皂化反应开始。
热制法节省时间,油脂和碱液同时在瓷罐中持续加热至沸腾,皂化反应进行中。
李文芳依着她的经验按部就班地一步步操作着,等反应进行得差不多的时候,她将浮在上层的皂粒捞到另两个瓷罐里,分别单独加热。一个罐子往里面加了一点松香作为洗衣皂的发泡剂,然后装入备好的纸模盒里,另一个罐子里的皂粒则往里加香料做成香皂,在倒入纸模盒里时,有两个模盒里各放了一朵完整的干花。而先前那个罐子里的甘油也仔细地分装到一个小罐子里密封保存。
将现场打扫干净,成品拿去屋里妥善收藏,用过的器皿都放到空屋子里晾着,等明天再洗。
小叽对密封在罐子里的甘油很感兴趣,围着罐子左嗅右嗅,李文芳不得不抱着它倒在炕上,以保护自己这一中午的辛苦成果。
小叽在李文芳怀里陪着睡了一个迟来的午觉,再起来时外面院里正热闹着,李文芳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开门出去查看情况,发现是发新衣服,裁缝给所有下人做的新衣服全部送来了。
李文芳出来得正是时候,丫头子们刚把内院的衣服送进去,婆子们正在分发她们这些人的衣服。
见李文芳出来了,婆子把个包好的包袱给了李文芳,“芳姐儿,赶紧的,拿回去都试穿一下,趁着裁缝还在,有哪里不合适的人家好拿回去改。”
李文芳抱着包袱赶忙回屋,一解开包袱,就先哇了一声惊呼,里面四套内外衣服鞋袜都是上好的顺滑料子,绣工精致,李文芳随便拿起一件外衣抖开来细看,这真是给丫头穿的衣服?
正一套套试穿着,小丫头们来敲李文芳的门,闹着要看她的衣服,李文芳只好放她们进来。
小丫头们也都换上了新衣服,统一的样式,水红色上衣内着白色中衣下配白色百褶纱裙脚上蝴蝶鞋,扎白色腰带。
李文芳的衣服明显着比小丫头们高级,她的衣料是真丝的,粉紫色上衣的花纹是直接织成的,只在袖口有一圈手绣的花边,淡黄色的百褶裙上绣了一圈裙襕,鞋子上绣的则是蝙蝠。
小丫头们兴奋地哇哇叫,羡慕之情溢于言表,李文芳看她们表情,终于确认身上的衣服的确是给首席大丫头穿的,越看越喜欢,换到最后一套时干脆就不想月兑了。
“芳姐,穿着呗,还月兑什么呀,又不是不合身。”
“这些衣服穿在芳姐身上真好看。”
“芳姐只要再多配些首饰,走到街上,保准外面的人都说是哪家的小姐。”
“就是就是,芳姐走到外面肯定给咱们府涨脸。”
四个小丫头一人一句,把李文芳夸上了天。
好话人人爱听,李文芳听得舒心,掩着嘴呵呵笑个不停。
臭美了一会儿,重新梳洗打扮之后与同院的婆子丫头一起去内院跟夫人道谢,所有丫头中就她一人穿着一等丫头的服饰,站在一众丫头中特别的鹤立鸡群。
夫人和香姨看着心喜,把李文芳夸了一通,又拿她做例子,鼓励那八个丫头努力上进,争取早日有人能月兑颖而出成为一等丫头。
被夫人这样一说,那八个丫头看李文芳的目光立马变得特别热切,李文芳坦然地接受注目礼的洗礼,这种事前世上班时天天给员工早晚训话都要来两遍,她早习惯这场面了。
香姨看李文芳这样,跟夫人耳语几句,夫人也多看了李文芳两眼,心里赞同地暗暗点头,又发现了李文芳一个优点,对她的喜爱也就又加了一分。
夫人训了几句话,打发丫头们散了,李文芳回到自己屋里换上了自己的旧衣,洗掉脸上的颜色,又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丫头片子,跟同院的丫头婆子们打了个招呼,出府接弟弟们放学去了。
回来的路上,李文芳特意多走了一段路,到一家糕饼店买了几包招牌点心,再掉头往尚书府走的时候,碰到了陶飞,他正从药铺出来,手里提着几包药。
李文芳和陶飞都看到了对方,但这次陶飞没有那么热情地过来跟李文芳打招呼,他把药包藏在身后,遥遥地向李文芳鞠了一躬就匆匆跑走了。
见陶飞那样子,李文芳再笨也能猜到肯定是因为家事,虽有些奇怪他怎么在这里的药铺买药,但转念一想,他天天在这几条街上卖报纸,更熟悉这里的店子也是有可能的,最起码,这附近的药铺绝不敢掺卖假药吧。
晚上都收拾停当了,李文芳坐在灯下写了一晚上小说,这个有点回忆录性质的故事。
李文芳尽量学着报纸上登载的那些小说的行文方式和词汇,写得好不好先不管,先把故事写完才是正经。
夜色渐深,外面丫头子们都忙完了今天最后的活计,熄灯熄火准备睡觉,小院里只有李文芳屋里还亮着灯光,丫头子们隔着窗子跟李文芳打了声招呼就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李文芳从药铺买回来一罐蓖麻油,这是用来做冷制皂的原料,前世读大学时就学过蓖麻籽冷榨出来的第一道油为药用油,用来行泻引产,没想到在这里也是一样,而且此蓖麻油就是彼蓖麻油,一模一样,李文芳赶紧买来一罐,这蓖麻油也是冷制皂最常用的基础油。
李文芳在后院先小心地把蓖麻油放在一间空屋里,然后给小叽安排好食物,最后去洗昨天用过的器皿,跨院的事都完了之后她才回屋开始每日的练字功课。
下午再上街的时候,李文芳又看到了陶飞,他背个背篓,背篓里放着一大包东西,跟在一个衣着华丽的仆妇身后来到一辆马车前,车夫把那包东西放上马车,那妇人给了陶飞一些钱,然后陶飞接着寻找下一个雇主。
李文芳想起昨天看到陶飞时他正在买药,显然是家里有人生病,眼下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而自己又不方便去更远的地方采购原料药,没准儿可以让这孩子替自己跑腿,事后多给他些跑腿钱也就是了。
这样想着,李文芳赶上陶飞来到他身边。
“陶飞,今天你也在啊?”
“芳姐好,去学堂吗?”。
“是啊,你在干什么?给人背货?”
陶飞擦了把汗,“嗯,这里有钱人多,出手大方。”
“那么有没有兴趣再替我跑趟腿?给你货款的一成做佣金。”
陶飞两眼放光,“芳姐要买什么?”
“我要买松木的小棍,粗细嘛大概相当于树叶梗子那么细,长度大概是成人大拇指这么长,松木要干燥的,不要有油脂。你去帮我打听一下,最少要买多少。”松木是做火柴棍的标准原料。
“要那样的棍子?这活有些麻烦,木料行可能会开高价。”
“怎么跟他们还价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以你的本事一定能谈到个恰当的价钱的。”
“那小棍要圆头的还是方头的?圆的更费工,方的行不行?”
“行啊,圆的没必要,方的就好,陶飞你就是细心,我都没想到这个细节,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喽。”经陶飞提醒,李文芳才记起火柴棍的确都是方头的。
“哎,芳姐就交给我吧,一定给你打听得妥妥的。”
“好,那我先走了。”
陶飞再次没让李文芳等太久,次日下午,李文芳在街上遇到了陶飞,陶飞给李文芳带来了她想要的消息。
“芳姐,都打听清楚了,我问了几家木料行,都说你要的那种小棍太费工,要想价钱便宜点,除非你一次买半根木头的料。”
“那削成小棍能有多少?”
“好多。用纸箱子装的话,最少也得十来箱。”
“你认识做纸箱的作坊吗?”。
“认识,我的两个姐姐都在做纸箱纸盒的作坊里做事,我能给你拿到最低价。”
“好,这事就交给你替我办了,把钱都算一下,我明早给你。不过那些小棍不能全部运过来,得找个地方暂时存放一下。”
“存我家吧,我家有空屋,以前也经常被人赁来当仓库,这几天正好空着。”
李文芳笑笑地点点陶飞的额头,“小子,就你会做生意,行,就搁你家,可一定要注意保持干燥,别受潮了。”
“芳姐放心,要是有损,我们原价赔你。”
“好,就这么定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