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盐,没有酒,烤鱼自然是腥味十足又毫无滋味的,但是阿九和齐遥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能够吃到热乎的食物,就已经算是奢侈的小幸福了。
这大鱼很够份量,两人吃饱之后,都懒懒地躺在地上,不想动弹。也许是太累了,阿九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自己正躺在木屋的床上,身下铺了厚厚一层树叶。
门外静悄悄的,昨夜点燃的篝火早已经燃尽了,齐遥并不在。
她用手指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正想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隐秘的机关,却只听得头顶传来嘻嘻索索的响动,一个身影一跃而下,那身影嚷道,“快躲开!”
阿九反应不及,回过神来之时,已然被人压在身下。
齐遥有些心虚地望着阿九的怒目,讪讪地解释,“我看到这树上有野果,所以上去摘几个给你吃,没想到,身体还没有恢复,一时没站稳,就摔下来,谁知道就那么巧,把你压倒了。”
阿九动弹不得,齐遥又只顾叽叽歪歪,根本没有第一时间起来,那么重的一个大男人的身躯,把阿九压得五脏六腑都快挤碎了一样,她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你……快起来!要把我压死吗?”。
齐遥忙急急地站了起来,伸手也拉她起来,“你没事吧?没压坏吧?”
等缓过神来,阿九毫不客气地给了齐遥一拳,“差点就见阎王了,你说有没有事?”
“我不是让你快躲开了吗?”。齐遥的喃喃自语引来了一道刀子一样犀利的目光,齐遥无法,只得默默地把地上的野果一个一个地捡了起来。
这野果味道还真不错,几个果子下肚,阿九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齐遥这一回,“你一大早就起来摘果子了?”
齐遥摇摇头,“我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打扰你,自己在这谷中溜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这山谷并不大,但,似乎还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阿九的眉头一皱,“有没有注意到暗道机关?”
“我检查得很仔细了,也都尝试着去触碰过我觉得可疑的地方,但是一无所获。我想你心思比我细腻,不如等你醒了再一起来看。然后路过此树,被一个果子砸了一脑袋,竟然发现味道还不错,所以……”
两个人用过野果作早饭,然后又进行了地毯式的密集搜寻,无奈的是,什么发现都没有。
阿九叹了口气,“那人能出去,想必我们也能出去,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罢了。幸好,这里有足够的鱼肉和果子,饿是饿不死我们了。”
京城护国公府。
赵律一脸沉默地盯着眼前的赵虎,“怎么样,崖底搜索到什么了?”
赵虎结结巴巴地答道,“将军,这个……悬崖底下是一条大河流,并没有发现什么尸骨。但是……这么高的山崖上掉下来……”
赵虎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因为赵律冰冷的眼神已经结成了冰刀,他立刻噤声。
“赵明,刘大管事那,你问过话了吗?”。赵律赶到之时,正看到阿九紧紧拉着齐遥衣带,那姿势,那神情,绝不是一个男人所该拥有的,他想到那张和阿九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蛋,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想起府中的刘大管事,向来负责各个府上的年礼派送,十分清楚各大家族的人员情况,便令赵明去问一下那位刘大管事,幽州袁家袁韬这一支,到底还有些什么后人。
赵明忙上前一步,“禀爷,刘大管事说,当年的袁大将军倒真的有一位堂兄弟,儿子媳妇早年就逝世了,膝下只留下了一个孙女,叫什么名字不太清楚,大约十四五岁年纪。袁大将军这一支,自从庆王妃过世后就过得不太顺畅,这位堂老爷早些年也归天了,孙小姐的下落,后来就没人知晓了。”
赵律眼中冷光一闪,果然。
又问道,“云诀子大师已经送到大觉寺了吗?”。
“是,昨夜就送到了,苦得大师亲自去迎的。云诀子大师似乎伤得很重,怕是捱不过这两日了。听苦得大师说,好像袁公子和那位齐公子,是去寻找苏润公子的下落的。”说着,赵明把从苦得那听来的话都说了遍。
赵律的脑海中闪过几个关键词,他闭了闭眼,努力想把那些零碎的词语拼成章句,这事,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呢。
沉默片刻,复又开口吩咐道,“飞鸽传书给赵槐,让他把郡主当日的死因再查一遍,秘密地查。再派人去青州,查查那姓齐的小子怎么会和袁九在一起的。”
赵明讶然,“爷,您是说?”
赵律无力地摆摆手,“你先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赵律一人,他轻抚着有些微微刺痛的额头,内心默念着,希望事情的真相,不是他所想的那样糟糕。
但,袁九掉落山崖,齐遥纵身一跃生死相随的那一幕,却不断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搅乱了赵律坚硬如铁的心。那么高的山崖,两个人都应该尸骨无存了吧?此时,很可能已经顺流而下,不知道做了多少鱼儿的盘中餐,月复中肉。
不知怎的,赵律的心脏一阵猛烈的收缩,好像一颗完整的心忽然缺失了一半,变得不再完整,一阵阵的痛,冲击着他的头脑和心脏,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自从他的妻子寿昌郡主姬九死后,他就比从前更加冷酷了,几个月来一直都呆在军营之中,甚少回镇南将军府。
妾室何月容,被他罚在将军府后院的家庙抄写经书,没有准许,不得出来。同僚想送给他的姬妾,他一个也没有收下。就连他的祖母要为他挑选继室夫人的建议,也被他断然拒绝了。
他想要用忙不完的公事去麻痹自己,忘掉被火舌吞噬成焦炭的阿九,忘掉自己曾那样对待过她,但是他发现他无法忘却,那个娇俏可爱的女子,早就在他并未发觉的时候,住进了他的心。
在君再来看到袁九的第一眼,对于阿九的记忆就有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将他淹没,即便知道了袁九只是阿九的表弟,他也止不住自己对袁九的关心,只因为那张几乎一样的脸。
可是,若真的如他猜测的那般,那他还来不及惊喜,就要再一次被痛苦所淹没,老天对他,何其残忍,要让他心爱的人,在他面前死去两次?
他眼神黯然,喃喃地道,“阿九,若真的是你,你让我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