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私人小型客机里,中年男人扶着一位老先生走下飞机,身前身后尾随着十来个清一色的西装笔挺的私人保镖。
老先生的身体并非矫健,需要杵着拐杖,但他拥有一双不服老的眼神,或许病痛是无可避免,但心态于他而言,是永不服输的,就如同他在商场上打拼打滚多年的坚韧。
中年男人是他的独子,相比之下,他的儿子一双眸里透露出的个性,全然没有继承到他父亲的坚韧,倒是有几分惯性的小心翼翼,或许吧,有个强势老爹,儿子要么比老爹更强势,要么儿子就显得稍弱势,他是后者。
“父亲,您的孙子负责的《一呼百应》业绩很好,其实您不必亲自跑这一趟的。”
“他好不好我还能不知道?这孩子太倔,我是不信他真能安静认真的去做好分内的事,再加上他本身就没什么经验可言,出问题我到不觉得奇怪,偏偏业绩越好,更说明了公司的事,他很少插足。”
老先生的语气并没有看上去那般的严肃,看得出老先生非常疼爱这个孙子,也一心想让这倔强的孙子来继承他的衣钵,多少这样的宠溺会让老先生的儿子有些无奈。
再怎么说,他还是老先生的亲生儿子,老先生不看好自己的亲儿子,反倒将那份不曾给过他的赏识尽数交付在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身上。
“怎么,你这么担心我过来这一趟?”老先生眯起眼,他的儿子有点什么想法,他会看不出来?
“不是的父亲,是…”男人顿了顿,才说:“那孩子也在公司上班,毕竟那孩子如今也长大成人了,希望父亲不要再为难那孩子,他吃了不少苦。”
在这个男人心中,是那私生子占据着更大的分量,那个他来不及去守护的孩子,那个无法进入家族的遗憾,毕竟那孩子的母亲是他最深爱的女人,而非政治婚姻里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的女人。
老先生闷哼一声:“你还在怨恨你的父亲剥夺了你所谓的自由恋爱?”
男人压低了视线,不语。
两人走了几步,便乘上了专车,引擎发动后,老先生才说道:“你该恨的是自己,不该去招惹那个女人的生活,如果你没有出现在那女人的生命中,或许她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庭。”
男人沉默。
老先生将视线移向窗外:“公司的事,那孩子没少操心吧?别以为父亲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事,那孩子的事,我都知道。”
“父亲…”
老先生继续说道:“也别怨我对你不抱有期望,而是从你做了不该做的事开始,有了多少年,我就对你失望了多少年。这孩子争气,也不是你的功劳,是他没随了你,这回我亲自过来这一趟,多少与这孩子有些关,我可能也活不了多少个年头,一旦我两腿一蹬撒手归去,你是不是打算把你亲儿子给轰出家族,好让那私生子名正言顺的入住?”
男人捏紧了拳头,却没吭气,多少年了,他真的很想说些什么,但他从来都是话到嘴边化为了沉默。
老先生也没再说,闭目养神。
一行辗转,来到公司门口停下,待老先生与男人下了车,司机才开着轿车驶往地下停车场去。
公司的员工一见到这两人,连忙整顿上来迎接,整齐响亮的口号倒像是早在这突袭之前早早训练有素了,倒是令男人有些欣慰,而老先生却没任何夸张的眼神外露,对于老先生而言,一个公司的整体素质不是从这迎接‘领导’的机警中看出来的,而是从工作的态度与对工作的机警,他倒是希望这些员工在忙碌自己的事,连他来了都未察觉的认真干劲。
乘上了电梯,男人说道:“父亲,您看,公司的员工平日里一定是管理的严格,才能有这么整齐的…”
“不就是列队喊个口号?你觉得这就了不得,那随便上街抓几个人,扔几个钱,就算连字都不识一个的人,也能比刚才那些人整齐口号还能更响亮”
男人压低了视线,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这处处挑剔且蛮横的父亲。便是这样,才让他从来感觉不到父爱是什么,便是这样,才让所谓的亲情如此疏远。
电梯直达中层,这一层正巧是特别执行总裁办公层所在。
男人先一步迈出电梯,替老先生挡着电梯门,等待老先生从电梯里杵着拐杖走出来。
办公层的员工早被王科长折腾的警惕非常,若不是担心王科长随时的抽查,此时的楼层员工或许还能有闲暇聊聊天或四下望望放松眼球的,可这时的众人,只顾着埋头苦干,即使没什么工作,也要装出一副我在工作,我很忙的态度,故而没有看到老先生与男人的到来。
老先生眼里稍稍有了点宽慰,但他清楚,这样的效应决计不是他那宝贝孙儿所带来的,至少他了解他那孙儿,那孩子还不是真正收心的时候。
直奔特别执行总裁办公室而去,秘书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准备开口,被老先生作出噤声的示意,只咽咽口水,又如座针毯般的坐了回去。
一进门,就能瞧见沙发上横躺着的某人,戴着特制头盔。
“这不成器的…”老先生有些生气,男人连忙踱步奔去,一把扯下沙发上那人佩戴的头盔,强制让他断线从游戏状态中醒来。
一开始他以为是王子戚又有什么事头,可眼一看清才装上了父亲严肃的脸,连忙跳坐起来,此时也看到了他那爷爷也来了,连忙从正坐的姿势中再跳起,站起身笑着就去扶,看得出他与这老爷子还亲近些:“爷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什么风你这不成事的,要你来管理高层,上班时间你竟然跑去玩游戏,没看到外头那些人忙得焦头烂额,你却有这份闲情逸致。”老先生对他的偏爱没话说,即使同样是叱喝,面对他的时候,都会掺杂着几分溺爱。
一边的叱喝,一边顺着孙子的来扶坐在了沙发上。
老先生骂完又问:“那王科长的办公室在哪?我要带你去看看人家是怎么在用心工作的。”
他一个激灵
要知道王子戚此时有可能也在游戏世界中,若是王子戚被爷爷逮到这样的空隙,那么待遇显然就没有他这般的幸运,可能会被冷言冷语的挥赶,心中一惊,他连忙转移了话题:“爷爷,人家工作都累了几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刚我才批准了他去小歇一下,人可不是钢铁做的,得睡觉不是?”
“你这混小子”老先生是又气,骂着却也不舍:“公司的事,你自己分内的事,总交给一个外人去做,你成何体统。”
他是外人吗?
王子戚,王子辰,流着同一个父亲的血液,事实上他比他更适合继承您的衣钵。
可他不会这样去出言顶撞,顶撞这唯一溺爱他的老者,在这冰冷的财阀世家,爷爷是唯一让他感受到亲情的人物,可却对其他人百般苛刻。
子辰笑笑:“爷爷不会是特意跑来训孙子吧,等等啊爷爷,我让秘书给爷爷倒杯参茶。”
正说着,那秘书竟然机灵的早泡好了参茶在门外候着了,一听见里面这么说,连忙叩门后,抬着进了来,冲了三份,将茶放下,又甜美笑着离开,她去时还幻想着:或许这么一表现,有年度奖金什么的,指不定还能加工资…
这位秘书其实是个可爱的小女人,就是总喜欢幻想,整个公司里的员工,基本都在她的幻想中跑堂过很多次了。
“爷爷,味道不赖吧?”
老先生喝了一口放下,才说道:“我这一回来,也不是逼你上手公司的事,这几天想过,你心思专注不起来,无非是一个人野惯了…”说道这,老先生扬高声调冲门外喊了一句:“进来吧”
顿时门再次开启,走进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人,拎着一个文件包,简练的来在茶几面,将文件包打开,掏出一叠夹带着照片的档案。
一开始子辰就觉得不安,或许是猜中了点,但没确定,将文件接过来随便翻了翻,才脸色大变,果真没错,这是要他相亲
上面的每份独立的文件上有相关背景,喜好行踪等的性格综合分析,有素面照混搭艺术照,不是谁谁家的千金就是谁谁家的‘贵族’,总之都是些能对无论是商业炒作上还是知名度的提高上都沾了边的名单。
他的父亲此时也看到了这一叠‘资料’,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是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命运。
子辰不甘心:“爷爷,我还不打算结婚…”
老先生闷哼一声:“我决定的事,没有人能违背。”
子辰气结:“大姐也是这样被爷爷一手操办,连自己的幸福都成为了政治牺牲品,爷爷没看见过大姐现在的样子吗?她过得一点都不幸福,可连离婚的权利爷爷都不给她…”
老先生挑了挑眉梢:“你怎么不说你二姐?你二姐不是过得很幸福,很滋润,你大姐的事,只能说她太顽固,不懂得进退有寸。”
子辰没有想到,备受老爷子宠爱的孙子,也会有这一天。
或许他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关系生冷,可更没想到,亲生父亲并未曾站在他的战线,即使身为榜样的他过去是多么悲痛的接受这样的安排,此刻竟然开口说道:“子辰,别胡闹。既然你爷爷这么安排,你就乖乖的按照你爷爷替你张罗的名额中,挑选一位,早日成家也好收收你这不像话的个性。”
“不”子辰那俊俏的脸上登时气的涨红“我才几岁,我才几岁我才二十岁,结什么婚,开什么玩笑”
老先生沉着声:“这无妨,我来时已经让你吴叔叔去替你修改年龄,稍晚些你新的相关身份资料都会调整为22周岁,可以结婚了。”
“这不是拔苗助长吗?”。
老先生反叱喝:“实际年龄算什么?你不是已经把该拿的文凭都拿下,结婚对于你来说就是新的挑战。”
也不知是不是被气昏了头,他思绪也混乱了,想也不想就索性胡扯来:“不,我有自己想要结婚的对象,除了她我谁都不要,父亲,您也帮我说句话,父亲,请您想一想你那悲哀的恋情,难道你要看着我步您的后尘”
当然,他只是临时抱佛脚,病急乱投医,希望借这个借口能拉拢父亲站在他这一边,或许是能挣扎出一些时间,好让他慢慢想办法打消了爷爷的念头。
对象?老先生眼一眯:“是谁?”
子尘急得跳脚:“我不说,说了爷爷一定是要塞一笔钱过去,逼着对方离开我。”实际上他的异性关系向来干净,甚至可以说没几个能多说上几句话的‘普通女性朋友’,此时也不知道该拿谁来做挡箭牌。
老先生笑笑:“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不说没关系,我可以让人去调查,无论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爷爷能保证,她一定会很乐意跟你挥手说拜拜。”说到这,老先生似乎累了,站起身,杵着拐杖,离去前说道:“反正你眼下也闲着没事做,倒不如仔细看看名单,多挑几个见见面,爷爷待你不薄,你父亲,你两位姐姐都没你这样的待遇,能有这么多优秀的对象供你挑选。”
男人最终还是没有站在他亲生儿子身边,说到底,在男人心中,儿子只有一个,那是王子戚。男人追随老先生去时,还冰冷的说了一句:“你是时候该晓得‘知足’两个字怎么写,认命吧。”又或许,这话,他也是在同自己说,说了一辈子的‘知足’与‘认命’。
俊眉一挑,伴随着男人脚步的离开,胡乱的将桌上的东西全往地上一拨,碎了一地的水渍茶杯与那厚厚的文件,再月兑力的往地上一蹲,自语着:“我不认…”
少时,秘书叩响了门,小心翼翼的进来收拾,也没敢跟特别执行总裁搭话,在外头她可是什么都听到了,只是多看了这俊俏的特别执行总裁几眼,心中惋惜:他才二十岁,比自己小五岁,就遇上了电视剧般强势的指定婚姻的剧情,又长得这么帅气…
“看什么?”子辰瞪了她一眼,这秘书脸唰的就红了,连忙快速收拾,抱着文件就往外跑。
他来到办公桌前,泄气似的踹了办公桌一脚,再往旋转软凳上一坐,拉开抽屉,掏出手机,快速按下一连串的号码,拨了过去,对方并没有让他久等,刚一接电话,他便急于先开口:“大姐,帮我。”
电话那头顿了顿才问:“什么事?”
“爷爷要我结婚”
电话那头好半天没声,他甚至以为是断了,准备重播时才听到对方那姗姗来迟的答复:“那就结呗。”
没等他说些什么,那头便接连说了句自己还在忙,便匆匆挂了电话。
他不甘心,又拨通了二姐的电话,那头却直言了当,四个字:无能为力。
爷爷在这个家族中的强势,早就让所有的人,生不出一丁点的反抗,将电话砸了,他后靠仰头,盯着天花板,懒洋洋的自语:“开什么玩笑…结婚…”
突地,他滑过鼠标,电脑显示屏亮起的同时,他直径打开了一家类似交友平台的网页,快速的翻阅着,仅仅三分钟的急速浏览后,他按下话机,交代道:“订购二十份九十九朵玫瑰,分别送往如下地址…”过目不忘的他快速的重复着之前浏览的相关地址,多数与工作地址居多,也多数没留下真实名称而是交友昵称,仅仅之前那三分钟,他竟然瞬间记忆了二十位女士的地址。
甚至他懒得管送的是什么颜色的玫瑰,只说是玫瑰就行
一边重复着地址的同时,他快速翻阅着网铺,鼠标几乎是瞧什么顺眼便购买,拿着钱使劲的耗,好似在发泄着那股子郁气一般。
这一点,他像他的母亲,一旦有烦躁,有压抑,他的母亲就会疯狂的购物,买一堆或许一辈子都不需要的东西,当然,他仅仅是相似那么一丁点,没有他**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