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青草丝丝柔柔的暖香,伴着四月阳光的温和气息,一阵阵的弥散在边远渔村安静的小树林。
微风徐过,树林尽头小池塘边,布平常正均匀的吐纳着大自然夏日的芬芳气息,对周公老人家麾下的大票美男喷口水。
正午时分,散落在池塘外树林边的几户渔家午餐做罢,袅袅的炊烟带着食物的香气缓缓流出,不多时便溢满了整个夏日的村庄。
布平常吸了吸鼻子,分辨了一下,似乎是红烧肉的香味,于是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了那一票美男,悠悠的转醒过来。
胸部和月复部下面坚硬的龟壳抵得她哪儿都疼,连翻个身都成了奢望,布平常很悔,穿越之前她正在图书馆无聊的翻一本百科全书,看的那一页正好是乌龟相关……
龟穿之后,最爱吃肉的布平常本来应该乖乖断了肉念,从此吃素。
可是偏偏她看到的那一页,白纸黑字写着乌龟的食物包括肉类——各种肉类。
穿过来已经五六天了,别说肉,连颗花花草草她都没动过,卫生问题倒是其次,关键嘴里嚼一堆烂草,滋味一定不怎么样。
“还好乌龟耐饿,十天半月内大概我死不了,”布平常转念又想,“但是要我再吃不到肉,一定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想到这里,布平常的龟壳后呼呼吹起了一阵小凉风,她淡定不鸟,有种挥泪的冲动,无奈她这只乌龟还没有进化出泪腺,于是她只能憋屈。
没有肉吃,神马都是浮云。
布平常决定无论如何要吃到肉,于是拖着沉重的龟壳,豪迈的向着红烧肉的方向进发。
而夹着一块红烧肉往嘴里送的男童并不知道还有一只乌龟如此向往他嘴里滑溜溜甜腻腻的肉肉。
今天是余展白六岁的生日,阮娘给他做了他最爱的红烧肉,这会她正眯着眼笑盈盈的看着餐桌上的余展白。
阮素很是疼爱她的阿白,如今六岁的阿白已经逐渐有了那个人的轮廓,让她越看越是心疼不止,她伸手抚模身旁乖巧的著着竹筷进食的阿白,温软笑道,“过几日你的师尊便要来了,你要好好练功,不要让他失望。”
阿白回望着阮素,他的眸子干净纯澈,不染半点杂色,“阮娘放心,我不会教师尊失望,阮娘盼望我早成气候,师尊能接阮娘和我回去,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
“乖孩子!”她叹。
阮素从来没料到,自己会对这么一个孩童如此心软,他就好像蜜一样甜的宝贝,一丝一缕的柔软而又亲切,让人不爱都难。她起身来,接过余展白手里的空碗,笑道,“多吃点肉,我去给你再盛一碗饭来。”
余展白放了竹筷,站起身来拉住了阮素的衣袖,抬眼看了她,又低下头道,“阮娘,您一点都没吃……怎么能,都给我。”
“傻孩子……”阮素微嗔。
瞬间一滴水珠落在那空碗内,绽开无数晶莹。
男童擦了擦眼角,仍旧低着头,“阮娘,您的银簪没了……”
阮素一怔,旋即放下手中的碗,将眼前这个暖透人心的孩子拥入怀里,“阿白,我的好阿白。”
银簪换来的不仅仅是这一盘红烧肉,还有一个孩子对她这么多这么多的关心和爱。
“阮娘,我一定让师尊接我们回去,您就不必在这里过苦日子了。”余展白握紧手心,郑重的承诺。尽管舍不得离开这里,他却更不愿看阮娘同他一起受苦。
他知道师尊那里,生活是另一番景象,在一个六岁孩子的眼中,那种生活充满了欢笑和快乐,殊不知那里,其实是地狱。
阮素盼望回去,绝不是因为那种奢侈腐坏的生活,而仅仅是为了能回到那个人身边,看着他,守着他,每日每夜。
她此刻发誓,日后她也要看着阿白,守着阿白,每日每夜。
“我这就去荷塘边练法术,等师尊来时,我一定不教他再……再骂阮娘。”
阮素收紧怀抱,将那一团火焰般温暖又水样柔和的孩子暖在胸膛,不知不觉眼底竟也泛起了些朦胧的酸涩。
“阿白,很多事你不明白,你还太小……”
“我只明白一件事,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阮娘。”余展白从袖中滑出一只银簪,插回阮素的头上,又道,“肉铺的张伯伯答应我,只要给他放十天牛,就把这簪子还我……阮娘,以后别再拿它去换肉了。”
我,再也不吃红烧肉了。
“原来乌龟壳这么沉,做乌龟好辛苦呐。”
布平常死乞白赖的狗刨,那四个爪子却软得跟鸡毛一样,用现代话说,就是超级不给力!大半天时间过去了,地上的沙子倒是给她的龟爪子刨得乱七八糟,可惜也只是勉强向前挪了一寸。
眼看第六天的夕阳又要落下去了,她也不再奢望有肉吃,这是她发现的乌龟的第一个好处——乌龟的各种忍耐力是无限的。
“肚子底下的壳好硬,又不能翻身,胸部会不会被压得更扁啊……”
布平常本来就被人家叫太平公主,难免小小的担心一下,她也有翻过身来的冲动,可是回想以前捉弄各种虫子,把人家翻过来看人家挣扎得万分痛苦然后笑到扭曲,她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也终于深深体会到虐待动物是种多么可耻的行为。
就在她发誓要向善,再不欺负任何虫子时,有一只乌龟从她身边爬过去,在离她半步之遥的左前方前方停了下来,看不出雌雄。
布平常开口就想喊帅哥,这是她的第一期盼,后来寻思了半天,还是决定改口为龟同志,毕竟她不了解乌龟界,还是客气点严肃点庄重点好。
可是乌龟不会说话啊……用月复语看看,对方也许能领悟?
“那个,前面的龟同志,你好啊!”布平常想陪个笑脸,发现乌龟的脸太小,表情神马的只能是浮云。
那位龟同志,无反应。
她在心底又将那同志呼唤了千万次,用尽了各种称谓,从龟太爷到小龟孙子,继续无果。
最后,在她狗刨狗刨就要赶上那同志的时刻,那同志在她脸旁边拉了两粒半黑亮黑亮的屎,摇摇尾巴翘翘走人了。
“看来是无法沟通啊……难道没任何东西可以和我沟通?”
布平常没有放弃,从沙子到树叶,从巨树到空气,连打酱油的屎壳郎都没放过,不过事实是,除了屎壳郎高傲的抬头无视了她一眼外,没任何东西注意到她的存在。
夜色已经微微降临,渔村的初夏,一切都是新鲜可爱的,只有这样一只乌龟,蜷缩在龟壳里,欲哭无泪。
布平常从没觉得这么孤单,爸妈经常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保姆管家围着哥哥转无视她的时候,被同学奚落太平公主的时候,期末考试一个人锁在图书馆熬夜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这么孤单过……
“我想回家……”
布平常想哇哇的哭一场,此时此刻她只是一只没肉吃没人鸟又无比思乡的瘦弱乌龟。
“哥哥,那儿有一只鳖!”一阵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布平常的第一反应是,貌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两个小崽子噼里啪啦的脚步差点就把她的五脏六腑震废了,贴地太近,体积太小,果然是件危险的事。随后她感觉整个身子都被人抬了起来,转了个圈后,她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
“嘻嘻,这个鳖好漂亮,我要把它带回去,给爹爹熬汤喝。”女孩笑眯眯的提着布平常,很满意自己的计划。
布平常万般无奈,她想告诉这个无知的女孩子,她是一只血统纯正如假包换的乌龟,而不是传说中用来炖甲鱼汤的王八。
请不要叫她,鳖。
“这个鳖太小了,家里还有一只大的呢。”男孩回答说。
布平常松了一口气,原以为要被人仍进沸水里煮了,这算是虎口月兑险吧,虽然她不大满意这个男孩儿叫她鳖,不过总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忍了。
“……”男孩沉默了的盯着她看了半天,布平常觉得这个沉默一定代表着什么不好的意义。“不如我们砸碎它的壳,撬出它的肉来烧烤如何?”男孩兴奋的提议道。
布平常此刻应该是打冷战的,可是乌龟不流行打冷战,只流行缩头,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将四个爪子和头全都缩回了壳里以表示她此时的各种恐惧。
“好耶!嘻嘻……”女孩将她递给哥哥,然后雀跃的拍着小手,迫不及待的跑走了,落下一句“哥哥等我,我回去拿锤子……”
看着小女孩远去的背影,布平常缩在乌龟壳里的脑袋一阵发麻,她向上苍祈求,如果谁救了她,她一定满足对方任何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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