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之前,她不想留给他这样不堪的一面。
转过身去背对他,吸了吸鼻子,“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当真?”身后传来他的问话,声音微微嘶哑。
“当真”她说出这句,心里却疼到窒息。
垂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尖,雪花点点飘落在鞋面,一片一片。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眼底的泪水干涸了,脸上的泪痕也被风吹开,想走,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一阵风过,身上止不住战栗起来。
肩上忽然多出一件素白的衣裳,接着一双手环过腰间,将白色衣带系好,宽大的衣衫松松的穿在了她身上。那手却并不收回去,丝丝扣紧,后背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暖化了她的背她的心。
他没走,他还没走么?
“还冷么?”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开口,怕惊扰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
“还在生我的气?”
布平常将头摇成拨浪鼓。曦木苦涩的唇边,才漾开一丝暖笑,将怀中的女子转过身来,仍旧抱着她的腰,在她眉间落下一个暖暖的吻,“真的不气?”
她乖乖的点点头,“你们是夫妻,我没资格生气。”
曦木一听就知道她还在吃醋,拿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谁告诉你她是我妻子?”
“呃……上次在芙蓉楼,你走后的第二天,她就来找你了。”想起在芙蓉楼那一夜,不由得又红了脸,但心间回荡起的小幸福却还是那么真实。
“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未娶妻,你信不信?”
“信。”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信。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眸,却是从未见过的温柔,“那刚才,你们……”
他就知道她还在意这件事,心里因为她吃醋而开心,“你没看那石头里的字?”
“呃,看了,杰一也。可是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曦木无言,那明明是竖排的四个字,她竟然能看成三个,还能把他写得最满意的那个草体的“心”字看成木字下面的四点,真是佩服这个女人,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到的?
“木心一也……石头里的字。”
布平常理解了半天,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木是指你的话,木心就是指你的心,就是说,你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曦木安静的听她分析,一直暖笑着看着她,等她说完,微微点点头。
“可是,你送这个石头给我,不会是想说,你心里那个人,是我吧?”她问出来,自己都觉得脸皮好厚,怎么都想不到天尊喜欢的人会是她。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竟然还要怀疑他,曦木无奈了,“那你说我该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说你有心上人了,让我死心?”
“你的理解力还真是惊人。”曦木各种纠结,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笨女人了呢?╮(╯▽╰)╭
“呃,果然是这么个……”
“意思”两个字还没出口,他的唇已经封住了她的口,香滑的舌探入她的舌根,轻柔的缠绕。布平常只觉得心上开出了一片世间最美的花,有他这一吻,一切都不重要了。
曦木吻得越来越深,将这段日子的想念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才不舍的放开她,“这就是我的意思,现在懂了?”
布平常此刻才终于笑了,一笑点亮了他眼底所有的柔软。她眉眼弯弯的样子,是他眼里最美的风景。
看她乖乖的点了点头,他又吻上她的唇,两人在纷飞的大雪中缠绵,忘了彼此,只感觉到对方因为彼此的存在而幸福。
直到两具身体都滚烫起来,曦木才放开布平常,待两人呼吸都平稳下来,他再将她拥进怀中暖着,柔软的道,“平常,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不要为我流泪。”
“嗯,你也答应我,如果我死了,忘了我。”知道他对她的心,反而让她又纠结起来,望着天边的晚霞,知道这一日又过去了,她还剩八天的时间。
“别再说这些,我不许。”
“木木,我……”
“告诉我,你心里,可还有别人?”
布平常将手中那块石头死死握住,棱角嵌入手心,也不觉得疼。脑海中首先想到的是阿白,然后轮转过米米亲切的声音,太卿温柔的眸子,太璃疲惫的笑容,月央甜蜜的怀抱。要说她真的没有二心,那不过是骗人的,这样算起来,自己有什么资格让木木一心一意。
曦木听她不答,已经知道答案了,心里的疼痛足够让他再发十次脾气的,但转念间一想,他终究难逃一死,或许这样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在他死后,他希望能有人陪着她身边,爱她疼她,让她忘了自己,万年亿年的幸福下去。
“入夜了,外面凉,跟我来。”伸手去拉她的小手,指尖碰到一阵温热。松开怀抱,低头看去,眼底骤然收紧——天罡石的棱角,竟然割破了她的手心。
急忙撕下衣角上的一块布,将她的手摊开,拿开那枚石头,再拿布条给她包扎了。怕弄疼她,只得多花了点时间,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这石头我没收了。”他只想到天罡石是天下间最为坚固的石头,却没想到这石头是这么锋利,边角根本没法磨平。
布平常急了,死活不干,拉着他的衣角扯了好半天,一声一声“木木”喊得他心底暖成了一片春水。
“明日给你,我先带你去休息。”
“不许耍赖哦。”
“我可赖不过你。”曦木摇摇头,牵起她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领着她往来时的路去了。
梅林中负手而立的青衣男子,眉间抖落不尽的酸楚,眼底一片死灰。握住手中已经断开的梅枝,断口处的参差木屑深深刺入手掌,血沿着梅枝滑下,染红了枝上的白色小花,滴落到净白的雪色中,化开一小片殷红的血水。
“不疼?”身后传来一声冷漠如冰的问话。
太卿抛掉手中的梅枝,转身望向立在十步之外的男子,男子头顶一如既往带着一定素冠,垂下来的慕纱遮住面容,看不清慕纱后那张倾城的俊容。
黑到极致的轻纱挡住外界的光线,月央的眼睛才能看清周围的事物,如今他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青衣男子,眉间却是冰冷如这纷繁的飞雪。
“你来了。”太卿淡然道,这句话几乎成了他们见面的开场白,“尊主有什么吩咐?”
月央却不急着回答他,转问道,“昨夜发的信号,你如何今日日暮才到?到了也不去约定地点,却跑来这里做什么?”
“……”太卿不答,他不能让对方知道他是为平常而来,否则她很容易成为他们用以威胁他的手段,他不能让她陷入危险。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刚才那女子,是你的心上人?”月央不等他答,已经从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动中看出了答案。普通人自然很难捕捉到如此细微的表情变化,但他又岂是普通人?从太卿立在雪中折断那只梅的时候,他就看出了端倪。
他们见了相同的一幕,有着相同的心疼。不同的是,太卿可以折梅发泄,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过是我师姐,没有你想的那层关系。”
月央也不同他争辩,“尊主要见你。”
太卿微微动容,与这个神秘的尊主打了这许多年的交道,却从未真的见过面。尊主有事向来都是让这个人传话,他也暗中派人打探过,别说尊主,就是这个来传话的男子的身份都毫无蛛丝马迹可寻。
“什么时候?”
“现在。”
“何处?”
“随我来。”藏青色的袍子一个闪身消失在梅林间,太卿挤出指尖的碎屑,拿雪水净了手,也随着那一袭藏青色飞去的方向去了。
曦木牵着布平常刚进了夜色中的酆都,他却忽然顿住了身形。布平常只感觉他握住她的手僵了一下,只那一下,他手心便生出些湿冷的汗渍来。
抬眼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只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眉间一枚鲜红烙印的老爷爷朝他们这边奔来,奔到跟前儿一把将布平常搂到旁边,拉着她的胳膊腿儿上下打量,确定她完好无损,才将她往身后一护,朝她使着眼色,“他没欺负你吧?”
话说五百年前无兮子是收过一枚男徒弟滴,那徒儿生的白白净净,心性也是绝好,灵根也是难得的上等品,只是偏偏性向有点异常,好断袖之癖。这也就罢了,无兮子的名声本来也不怎么地,徒儿断袖也在情理之中,九天都预备开门收人了的。可偏偏这个徒儿无意中见过曦木之后,竟然死心塌地要跟他好,巴巴的送上他的门去,曦木恨极了无兮子,对那孩子说话重了些,那孩子是个死心眼,结果就自我了断,没了。
对于这件事,无兮子痛心疾首,后来也再没了收徒弟的心思。按照他的推论,凡是跟他沾上边儿的人往曦木面前一放,保准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