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尹,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护士长不赞同的皱起眉头,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招呼另一头嘀嘀咕咕看杂志的两个小护士:“你们俩,7号病房下午用药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你们两个去兑药吧!”
两个小护士连忙答应着,放下手里的杂志离开值班室。护士长见她们走远了,走过去关上值班室门,然后才重新开口对尹大夫说:“不管怎么样,孩子总是无辜的,咱说什么,不能把无辜的小孩扯进来,再说了,你讲话怎么都不注意注意场合呐!刚刚这人多口杂的,那俩小姑娘才调过来没几天,谁知道是哪家的亲朋好友,别给自己找麻烦!”
“我才不担心呢!”尹大夫毫不在意的把手一摆:“再有不到半年我就退休了,我怕什么?虽说当大夫的,我不该说些唯心的话,但是咱中国人从古到今就讲究个‘积德’二字,老一辈的不积德,搞不好就会报应到小辈的身上!其实我也很同情周宝那孩子,但是生在那样的一个家庭,被人当成泄恨的途径,也只能认倒霉了!”
“尹大夫,你的意思是,周继恒院长平日里在工作上面得罪人很多?”唐果不失时机的插嘴问尹大夫。
“想不得罪也难呐!”尹大夫没有直接说明原因,而是反问唐果:“你见过我们周院长了吧?你对他什么印象?”
唐果略加思索,回答:“穿着举止都很得体考究,气质挺儒雅的,像个老学究,不过脾气倒挺大的,挺有领导的派头。”
“我就知道,每个对他不熟悉的人都以为他是个知识分子,谈吐斯文,有点读书人的臭脾气,其实我跟你讲,都是骗局!”尹大夫一脸的不屑:“他收起礼来的时候,可不是那一脸清高的酸样儿!要我说,周院长就长了一张知识分子的脸,骨子里头已经被铜臭味给浸透了!我们医院里上上下下,有谁不知道,做护士的送礼送的好,就有机会调去比较轻松的科室,当医生的想要晋级评职称,想要当个科主任什么的,就必须得先摆平了周继恒不可!搞得每次评职称都好像竞标一样,水平高没有用,得舍得下血本儿才能捞得到名额!有时候我都觉得可笑!花那么多钱才能晋个正高,一直到退休也未必能把礼金赚回本,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唐果丝毫不关心送礼求晋级的那些医生是否能捞回本钱的问题,尹大夫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她对周继恒有了一个不一样的认识,她虽然刚走出校门没多久,缺乏社会历练,但毕竟不是活在童话世界里的,职场的一些潜。规。则她也或多或少听说过,只是周继恒给人的外貌印象实在是与尹大夫的描述迥异,要不是在尹大夫讲述的过程中,唐果几次偷偷去看一旁史护士长的反应,见对方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她恐怕会以为尹大夫为了泄私愤而夸大其辞呢。
“你的意思是,因为周院长收礼收的太凶,所以送了礼还没能达成目的的人,会怨恨他?”唐果小心翼翼的发问。
“那可未必,不送礼的也照样恨他啊!我们医院好歹评上三级甲等也很久了,结果呢!按照国家规定应该给的津贴奖金都没有到位,上头下文件让涨工资,也一直欠着,涨不上去!一问什么时候涨工资,就说财政紧张,暂时没有钱来解决这些问题,哦,没有钱他们几个一年到头,到处考察!还不光自己去,跟自己关系瓷实的那几个女的也得带上!这是学术考察?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尹大夫提起工资待遇的事情就一肚子火气,声调随着情绪而越发高昂:“这边该涨的工资奖金发不下来,那边要求可越来越严了呢!搞到现在,我们医院的福利待遇比照同级的其他一样低了不止一个档次,工作强度却是最高的!我现在呐,就盼着赶快退休,他给我多少钱返聘,我都不回来!”
“话扯远了,”史护士长拍拍尹大夫,示意她别太情绪激动,自己接过话头,把中心话题重新拉回到唐果之前谈论的主题上头来:“齐姗其实挺不容易的,她刚分来我们医院的那会儿我就认识她,印象也很好,她人长的好看,还不轻浮,后来嫁给周大光之后,被调来我们科,那会儿周院长的老伴杨英还没退休,是我们的科主任,齐姗在这里工作的也挺舒心的,偏偏后来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前脚离了婚,后脚就被调走,分到最辛苦的科室去,而且一直像个补丁一样,哪个科室缺人,被调过去的就一定是她,到后来齐姗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日子,就辞职走了。后来我们在街上遇到她,感觉她看起来很憔悴,见到我们她也不说话,像不认识一样,唉,一定是这里给她带来太多痛苦记忆了!”
唐果刚刚就留意到史护士长话里的倾向性,现在见她又提起关于齐姗的事情,立刻抓住机会问:“听起来,你是不相信齐姗外遇那件事的,对么?”
“凭心而论,我真的不相信,”老护士长郑重的点了点头:“我都这个年纪了,一辈子看过多少人,谁是什么样的品性,接触一阵子就能猜出个大概来,我觉得齐姗就不是那种为了利益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回过头来又在外面胡搞的女人!”
“周大光呢?对他这个人你们了解么?”
“有多了解倒是谈不上,不过我们都说这个医院的老职工了,大光这孩子也算是我们的小辈,还算得上熟悉吧。”提到周大光,刚刚还一肚子愤慨的尹大夫口气也变得缓和起来。
“是啊。”护士长惋惜的摇摇头:“大光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我估计你们也应该了解到了,他因为先天原因,智力比普通人低一点,但是他不傻,在理疗科,手艺还是出了名的好呢!只不过呢,有时候确实脑筋转的比别人慢一点。”
“那当初他和齐姗感情怎么样?”
“当然好了,齐姗是大光自己相中的姑娘,他能不喜欢么,只可惜后来因为那件事,他有一阵子连齐姗这个名字都听不得,一听就大发脾气,过了这三四年,才缓和了一些。”
“周大光不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吧?”唐果在打算结束谈话之前,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问题月兑口而出。
尹大夫和护士长对视一眼,都笑了。
“小姑娘,你还没见过周大光本人呢吧?”尹大夫问。
唐果点头。
“那这个问题我们就不回答了,等你见到周大光本人,你就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有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