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大早,关海沧去了郡府,白明玉去了军里,张剑亭也带着关霆关霖出门了。清沂陪着碧遥准备年饭,倒是欢欢喜喜的。
“碧遥姐姐,关叔叔可真和气。和他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清沂美滋滋的说着,洗菜切菜,也都干得一点不马虎。她过来之后,关海沧就教她叫他“叔叔”,叫白明玉“婶子”。这话一说出来,清沂还没什么,倒把白明玉闹了个脸红。
碧遥在心里叹气,关家待清沂好,不把清沂当使女下人,当做自家孩子一样养着。看关海沧和白明玉的意思,将来也未必不会把清沂配给关霆。碧遥问过白明玉,真要那么做么?白明玉却说,还得看孩子自己的意思。然而现在给清沂个身份是必要的,将来能成了,就没有什么障碍。就算是不成了,把清沂当女儿养了,也是好的,有他们庇护,将来清沂也可以配个好人家。
碧遥有些羡慕清沂,再回头看看自己,唯有苦笑。关家待她也好。然而她与清沂不同,她出身青楼,已经长到了这般年纪,又是长宁郡主赎出来的,再怎样,也没法给她身份了。遥远的耶格尔在领着北狄的部族与哥哥作战,那是北狄的二王子,胜利之后,便是北狄的王。她能奢望什么?能乞求什么?倒不如就一直随侍在白明玉身边,做关家的婢女,也算是她一个好结局了。
近晌午的时候,白明玉就先回来了。事情安排妥当,也给兵士们都放了休息。自然也得约束好了,不教那些军士扰了百姓。关海沧是午饭后回来的,也是赶着把郡里事情都办好了,一再嘱咐了,有什么事就来家里找他,不能耽误了。白明玉给他留了饭,就在两人的房里吃了。白明玉也就去跟着碧遥清沂一起准备年饭。
未时将近,年饭基本上都做好了。这一整天都能听见到处响着的爆竹声。尤其到了未时之后,各家噼噼啪啪的,热闹得紧。放过爆竹,就该吃饭了。
只有关家还没开饭,等着张剑亭和关霆关霖。本来这三个也说是尽快赶回来的,却一直没见着人影。
到了申时过半,隔着门才听见外头嘻嘻哈哈的三个笑声。一大两小的男人打闹着回来。碧遥一开门,就见着三个灰头土脸的,一身脏兮兮不成样子,也不知道哪里滚出来的。
“张公子,两位小公子,快去换衣裳沐浴吧,该吃年饭了。只等着你们了。”碧遥忙让进来。
难得的,三个男人都嬉笑着,得意非凡的样子,倒是听话得很。
“看着张公子今儿是办了好事了。”白明玉正说着,就见着关霆关霖扑到她和关海沧房里来了。
“爹,白姨”关霖撞进白明玉怀里,抱着人不放,“白姨,今儿能吃着你做的菜了吧?我可是想坏了原指望过来了,就能吃着的,谁知你天天的忙,还都是吃碧遥做的”
白明玉拉着人起来:“跟泥猴似的。你们这是哪里滚出来的?衣裳怎么都破了?”看也知道小哥儿俩和张剑亭又跟人打过的,白明玉见着人没事,便故意来问。
关霆倒是在关海沧面前站得规规矩矩的,却掩不住脸上笑意:“今儿办了件大事呢前些日子有故意纵火的,今儿可被我们逮着了主谋帮凶,一个不漏的张剑亭说,要给我们两个记大功呢”
“好,给你们两个记着。”白明玉笑着说。
“哼,戒骄戒躁。胜不骄败不馁。都给忘了?”倒是关海沧板着脸。
“是,爹……”双棒立刻蔫了,垂了脑袋。连关霖都从白明玉身上爬起来了。
白明玉怨怪的瞥了关海沧一眼,哄着俩孩子:“行了。你们的大功白姨记着呢。去沐浴去。今儿白姨做了你们爱吃的醉鸭,还特特做了一道水煮鱼。一会你们两个敞开吃就是了。”
打发了两个孩子,白明玉瞪着关海沧:“大过年的,你还跟孩子板脸人家做了大功出来,你还不知道夸两句?人前那么温和的,谁都说虎威将军脾气好,回来就知道训孩子”
关海沧苦笑:“明玉,你也太惯着他们了。孩子哪里是惯出来的?不给他们知道严厉,怕他们长歪了。”
“咱们家的孩子,能长歪了?”白明玉抢白,“你看看这几个月他们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好的?厉害的?寻常人家的孩子,能在小小年纪的干这么些大事么?再者,正事上,他们两个哪次做错了?从来都是分得清对错的”
“不是严格些,他们能这样?”关海沧无奈,苦口婆心,“若是平日里松懈了,怕他们过惯了好日子,也长成些纨绔子弟。他们条件好,身份高,不严了,我怕他们将来错。”
白明玉就闪着眼睛,盯着关海沧瞅,笑话人:“怎么就你操心多?什么事情都想着那么多过去将来的,不累死你累死谁呢”
关海沧被说得哑口无言,停了半晌,才搂过白明玉,继续说:“明玉,很多事情,我心里清楚。陛下现在没给我太高的位置,可不等于我不是陛下信重的人。我若是真能卸甲归田,大约还可以停在现在这位置上。若是陛下不允,将来……不说别的,关霆肯定是要袭我的侯爵的。关霆关霖两个跟心碧顽得又好,将来也是心碧的左右手。他们长大了,必要位高权重。现在不管得严格些,将来他们有一点点的错,祸害的,都是国家百姓。我不敢担这责任。”
白明玉窝在人怀里,抱着人胳膊:“你呀,心思这么重。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信关霆关霖,信他们两个既然是你的儿子,就绝不会坏了。就是现在,关霆就很有你的样子了。我只希望他们平时能开心些,别跟你似的,什么事都藏心里头。关霆袭你的爵。我也想过,将来指定关霖做我的继承人,他也跑不了一个世袭的王侯。”
“你太宠他们了。功劳该教他们自己挣的。”
白明玉却笑说:“我不宠他们宠谁?难道别人还是我的孩子了?”
关海沧恨不得将人揉到自己身体里去。白明玉的话,教他别样感动。关霆关霖并不是白明玉出的,她却真心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明玉,你真好。”
“我哪里好了?总欺负你呢”拉着关海沧的手,放在自己的小月复上,“将来,我想要个女儿。有关霆关霖这么好的两个哥哥宠着,她一定很幸福。”仰脸问关海沧,“是不是?”
关海沧笑了,将人抱坐在自己身上,凑到白明玉的耳边悄声说着:“那我今晚,可要卖些力气了。”看着白明玉红透了的耳根,关海沧笑说,“如今不是你欺负我,是我在欺负你了。”他心里痛而甜,有这样的妻子,夫复何求?他要怎么洗净自己的罪过,才配与她在一起?
年饭的时候,碧遥总觉得白明玉脸上红得厉害。张剑亭脸上也红,却是兴奋的。关霆有些嫌清沂粘着他烦,特意与关霖换了位置,躲清沂远了些。教清沂委屈得很。
除此之外,倒是一切正常。
“张公子今儿做了什么大事,倒是说来听听?”关海沧坐在上首,动了第一筷,便是开席了。之前关霆关霖带着清沂在外头放了一阵的爆竹,开心得很。
“无非是原郡守雇人纵火罢了。”张剑亭有意说得随意,“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百姓能过好年,也不算什么。”
白明玉偷笑着,忙忙的敬了张剑亭一杯酒:“张公子劳苦功高,可得喝了这杯。”一边说一边给关海沧使眼色。
关海沧见白明玉有意要灌张剑亭,只摇头,却不做她的帮凶。然而也有意看着张剑亭的笑话,也没有阻止白明玉的意思。他喝酒却是节制,只小口抿着,张剑亭和白明玉一坛子都喝进去了,关海沧这里一杯还没见底。
“关海沧,你什么时候喝酒都这么不痛快了?”张剑亭乜斜着眼睛,推了个酒坛到关海沧面前,“我知道你酒量好,今儿过年,你还不多喝些?太小家气了”
关海沧忙摇手:“不行不行。张公子,我不敢多喝了。怕外头有什么事找,不敢耽误了。”
“喝了。”白明玉也有些酒意上头,拄着胳膊,粉红着脸看关海沧,“像那天宁儿教你喝的那样。我想见你喝成那样。”只有喝到那种程度的关海沧才会放下心里的事情,放下一切的包袱,跟着他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她想看。她不想只看见压抑的关海沧。
“明玉,别教我喝。”关海沧心里难捱,却还笑着,“酒多了不好。”酒多了,他怕自己忍不住做错事。强压了这么久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在表面上平复了。能跟着白明玉说笑,能搂着白明玉,若是多了酒,怕心底里埋下去的东西,再被释放了。
“你不喝,我喝。”白明玉拿过酒坛,抬手倒进自己嘴里。喝得豪迈大气。
关海沧忍不得,抢了白明玉的酒坛下来:“我喝。明玉,你教我喝什么样子,我就喝什么样子”将一坛子酒一仰而尽,“关霆关霖,去将酒窖里的酒再搬些出来。搬空也可以”白明玉的话,他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