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谛当真等到了议和。这一次来的不是耶格尔的使者,而是纳罗格的使者。虽然之前纵火的,也是纳罗格的人。文谛将人招待得好好,只说是要回报京城,等着陛下决断。安抚了人,却先奔了军营帅帐。
帅帐里的是张剑亭。
“张护卫?”文谛愣住了,“侯爷和殿下呢?”
张剑亭一脸的不耐烦:“有什么事就说吧他们两个不在”
文谛犹豫了:“那我,还是等等他们吧……”虽然张剑亭也是陛下器重的,然而他终究没有见过张剑亭在处理事情上的手段,而以张剑亭的身份和在朝堂的影响,也远远不够教他与之商议事情。
“要说就跟我说,不然就别说了。”张剑亭恼火,“关海沧和白明玉走了好几天了。”
文谛愣住,关海沧和白明玉怎么敢在边境未稳的时候离开:“那侯爷和殿下什么时候回来?是去做什么了?”
“回京了。”张剑亭说得痛快。现在那几个都走了,就剩下他一个,天天军里各种事情犯他,全要他决断。还得顾及即将出兵的事情,要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尤其粮草什么的,更是不能怠慢。
文谛想了想:“那,侯爷和殿下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张剑亭斩钉截铁,“他们只说,这边的事情,郡里的由你管,军里的由我管。”
“可是……北狄使者来了……”文谛哭笑不得。这下真要回报京城了。
“是哪边的使者?”张剑亭不禁问。
“大王子纳罗格。”
张剑亭听了冷笑:“豺狼纳罗格比耶格尔还不如反复无常,他的话,不能信。文大人只管拖着他就行了等着耶格尔的人吧”
文谛听了,豁然开朗。难怪关海沧和白明玉留下张剑亭,只因张剑亭也能做出合适的决断。
“对了,纳罗格提的是什么要求?”张剑亭多少有些好奇。纳罗格强抢长宁郡主,幽禁黄麟使者,还敢来求和,还真是大胆。
文谛笑了:“就说纳罗格狼子野心了,真够无耻的,竟是要求和亲,与长宁郡主。”
张剑亭听了呆住,如遭雷击:“他要,长宁郡主?”
“就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拖着他”张剑亭冷了脸,“等打过去的时候,我还有笔账要跟他算”
文谛陡然一寒,还没见过这位俊俏公子这么严酷过。
没过太久,见着春意都开始了,耶格尔的人也来了。倒是没有求亲,不过是请求出兵而已。文谛依然拖住了,等着关海沧和白明玉回来。毕竟张剑亭可以暂管军队,却不能代理出兵。
过了差不多一个来月,一队人敲锣打鼓的进城,说是送来和亲的郡主。纳罗格的人听了欢喜,耶格尔的人却愁了。两边都打听着,说是见着个极美丽的女子被搀扶下了车,颤巍巍的进了馆驿。具体的却没人更清楚了。
张剑亭怒气冲冲的进了和亲郡主的临时馆驿:“关海沧白明玉出来”
白明玉慢悠悠走出来:“怎么了,张公子这么急做什么?”
“为什么答应纳罗格的求亲”张剑亭质问,“当初耶格尔求亲的时候你不去,难道现在就要童宁去就纳罗格?耶格尔好歹还是个人,纳罗格就是狼童宁嫁给他,还能有好日子么?你们好狠的心”
白明玉歪了头,一脸的困惑:“怎么了?宁儿自己都应了,你急什么?何况纳罗格只是求亲,并不求兵。这笔买卖,不是比求兵的耶格尔划算多了?”
“你……”张剑亭气急,指着白明玉,“你把童宁的未来就当做买卖来做?那你当初自己怎么不来做?算我错看了你还当你是个有心的”
“罢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白明玉故意叹息,“宁儿又没个人愿意在她和亲之前娶了,我们拿什么理由拒绝?除非,有个当初海沧一样的人,肯娶了宁儿,不然,这门亲是结定了的。”
“我娶”张剑亭想也没想,月兑口而出,“嫁给我总好过嫁给纳罗格”
“罢了,何必?”白明玉轻笑着,“张公子又不喜欢宁儿。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别勉强张公子了。张公子若是真心愿意,当初又何必将宁儿赶走了?只为了这种事情,你心中没有感情,到头来还是伤人伤己。别这样了。”
张剑亭被这话说怔住了,半晌没法答。
“张公子好意我们心领了。然而张公子若是不能以真心待宁儿,还不如教宁儿为国做些事,也算宁儿一件功德。”白明玉说完,转身离开,“张公子可以好好想想,是不是真心要娶宁儿。别一时的意气用事,将来再后悔。”
张剑亭被晾在馆驿门口,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晚上,关海沧约了张剑亭喝酒。仍是在他们当初赁的房子里,只是再没了关霆关霖和白璧玉、清沂。只两个大男人,在当初众人一起吃年夜饭的桌上,吃着不知是谁做好的菜,喝着酒。
“我今儿听了明玉说,张公子找过去了。”关海沧温和笑着,给张剑亭倒上酒,“张公子是好心人。我很感动。”
张剑亭白了关海沧一眼,却来问他:“当初你应了要娶白明玉,心里是怎样的?”
“嗯?”关海沧被问得不明所以。
“你不是不喜欢白明玉么?怎么却肯娶她?就为了报答皇恩?还是可怜她?”张剑亭细细问着。
关海沧沉吟了一下:“我没想过报答皇恩。我与陛下之间,也不是张公子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信陛下,陛下信我。我跟随陛下十七年,从陛下一无所有,到如今天下太平,从我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到如今掌握边军封侯拜将,这其间的苦与乐,只有我与陛下明白。陛下视我如弟,我视陛下如兄。张公子,你当是假的么?”
“哼,那你还不是娶了自己侄女”张剑亭不服气,嘟囔着。
关海沧失笑。
“那你是可怜白明玉?”张剑亭又问,“白明玉对你一往情深,所以你可怜她?”
关海沧却反问:“难道张公子是可怜宁儿?”
张剑亭被问住,答不得。
关海沧摇头:“若是同情,我劝张公子不要娶宁儿。这是对宁儿的侮辱。也是对宁儿的不负责任。”
张剑亭没作声,手上把玩着一根钗子。
“我娶明玉,是因为心里有明玉。”关海沧说得郑重。
“那你一直……”
“我一直推拒明玉,只是因为我不敢相信,明玉心里也一直有我。”关海沧苦笑。他和白明玉之间事情太多,若是能像童宁和张剑亭这般简单就好了。
“你是傻蛋”张剑亭说得不屑。
关海沧哈哈大笑:“那张公子自己的感情呢?宁儿喜欢张公子,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那张公子对宁儿呢?”停了一停,又问,“还是说,张公子一直不能忘的,是明玉?”
张剑亭白了关海沧一眼:“若我要争白明玉,你让吗?”。
“不让。”
“那我忘不忘,有什么关系?”张剑亭没好气。
“与宁儿有关。”关海沧严重,“你放不下明玉,就不能给宁儿幸福。若你想娶宁儿,就要真心喜欢宁儿。否则,别娶。算是我,过来人的忠告吧。不然害了宁儿,也害了你,更害了将来会出现的,与你两情相悦的人。”
张剑亭不禁瞥了关海沧一眼,手中仍是玩着那钗子。
“张公子可想好了?”关海沧问。
张剑亭把钗子放在桌上,推给关海沧:“替我转给童宁。”
“张公子这是何意?”关海沧的心一沉。
“替我告诉童宁,我现在,仍是不敢保证喜欢了她。所以,你们让我考虑的,对我说的,教我不敢说娶她。”张剑亭慢慢说着。
关海沧静静听着,皱了眉头。
“可是,我希望她别害了自己,别把自己的未来都押上。我希望,她别嫁给纳罗格。”张剑亭似乎在一边想着,一边说话,“如果,和亲不成,会与北狄作战的话,我去领兵,我去打仗。我会为她作战,哪怕要拼上这条命,在所不惜。”
关海沧眉头舒展了,眼底有了清浅的笑意。
“你告诉童宁,我当初把她从纳罗格那里救出来,拼上了一条命,差点死在路上,不是为了让她再入狼窝的。可是,若再让我经历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只要她不想,我就替她打,我就救她。”
关海沧才知道,当初从北狄出逃,张剑亭吃了多少苦。他逐渐有些明白了,童宁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把那半玩笑似的感情当真的。一个男人,肯为了一个女人拼上自己的命,若不是为了忠诚,就只剩下感情了。张剑亭却到现在还没有看清。关海沧可以为白明玉拼命,张剑亭也愿意为童宁拼命。
“所以,张公子想说什么?”关海沧笑着问。
“告诉童宁,我不能说娶她。可是,”张剑亭也笑了,笑得骄傲飞扬,“她要是嫁去北狄,我就是半路抢人,也要把她抢回来。我,不会教她就这么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