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海沧和白明玉回到前厅,见着童湖一个劲的擦着脸上虚汗,羽毛扇子扇得赶上风车了。吴先生看着神情到没什么特别的,然而吴夫人却是面若寒霜,一脸的愤恼。
“海沧你回来了”童湖一见着赶忙叫着,把人拽到前面来,“等你许久了,怎么这么半天?”
“耽搁了一下。”关海沧并不多说,只是向着吴先生和吴夫人致歉,“教两位久等了,是关海沧怠慢了,还望勿怪。”
吴夫人之前也是气哼哼的,现在仔细看了关海沧的容貌,脸色略微有些和缓,然而也没太回来,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童湖也知道再待不下去了,忙忙的告辞了,带着关海沧和白明玉离开。回去的一路上童湖唉声叹气的,恨那媒人不已。
关海沧只笑着,什么也没说。白明玉只垂着头,也是不言不语。关海沧见了白明玉的样子,反而也跟着忧心起来。他看出白明玉有心事,却不知道她的心事到底是什么。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白明玉却精神起来了,兴致勃勃的,还拿着剃刀在关海沧脸上比划,说要给他剃须。
关海沧见着觉得危险,然而也由着白明玉,随她高兴就好。
倒是关霆关霖两个在旁边围着,也看得极好玩,惹得白明玉绕着关海沧转圈的时候好几次都拌着了孩子。
“关霆关霖,你们去外头玩去”白明玉没法,只能哄着两个孩子走。谁知道两个孩子出去了,没一会窗台上搁了四个小脑袋,连童宁和童心碧也来了,都扒着窗户看着。
白明玉一恼,关了窗户关了门,彻底都把人关在外头了。这才又用温水给关海沧下巴上捂热了,打了皂角,开始剃须。
关海沧没吱声,尽管白明玉第一刀又给他开了个口子。
“疼么疼么?”白明玉急问。
关海沧只笑着摇头,却问她:“怎么又想起给我剃须了?”
白明玉小心的刮着人脸:“你还是得再娶亲的,哪怕你不能忘了风姐姐,可是关霆关霖也要人照顾,家里没个女主人当家怎么行?下次再去相亲,难道还要在人家剃须了?我要是能学会了,至少印象上你不会差了。”
原来,白明玉是为了他能再续弦。关海沧想,也许白明玉已经厌倦了他了,只是碍于童揽江,才不敢说就不管他了的。昨天白明玉还不喜欢他续弦的样子,想不到一夜也就想通了。其实他拖累了白明玉,原也是他不该。才想着,脸上又是一疼,寸把长的口子,血流了半脸。
白明玉忙又取了手巾给关海沧堵着。这人从来不叫痛,连哼都不哼一声。他难道是麻木的么?没有神经的?
“明玉。”关海沧见白明玉拿开了手巾,还在他脸上比划要剃,便开了口,“别管这胡子了。随它长吧,我真的,不想娶亲。”
白明玉停了手,定定的望着关海沧:“那,谁来照顾你?”难道,你会允许我照顾你一世么?
关海沧淡淡笑着:“我打算今天去见主公。想来这么久,主公的气也该消了。你不该一直陪着我在这里荒废的。其实主公仰仗你的地方原多,也该教你回去了。我想跟主公说说,教他给我派个手脚利索的仆人,你就,别再跟着我耗费了。”
白明玉听着,却又开始刮下颔上的胡茬。许是因为昨日刚刮过,短了,也好刮了些,竟也教她剃了点下来:“我不回去。不见着你成亲,或者我嫁人,我不走。”
“明玉,别任性。”关海沧感觉到剃刀在他的下巴与脖子之间细细的刮着,偶尔甚至能擦着他喉结。
“别说话,我手下没准头,再把你喉咙割了,你就不用活了。”白明玉呵斥,“关霆关霖没了娘,你还打算让他们没爹么?”
关海沧只能沉默了,不再言语。也许,是白明玉该嫁人了。她都已经双十年纪了,一般女孩子到了十八岁都是晚的,哪有白明玉这年纪还不嫁人的?回头该跟四哥童湖谈谈,给白明玉说门亲了。
白明玉给关海沧脸上添了五道口子,还一道真是紧贴着喉结的,胡子剃得疤疤赖赖,看也没法看。白明玉终究挫败,丢了剃刀,把人脸上洗干净了就算。
不等白明玉赌气完,外头携浪却敲门了:“小姐,五爷,外头有人来找,说是吴岩、上官骆和吴宓。”
白明玉和关海沧一起诧异,不明白怎么那三个竟是来了。
“请进来吧,让到偏厅里去。”白明玉想了想,“携浪,你带着宁儿、心碧和关霆关霖到隔壁去,别教他们几个调皮来扰着。”主要是怕孩子不明白,一时说走了嘴,倒把他们身份给漏了。尽管上官骆清楚他们是什么人,然而见着上官骆却是帮着他们隐藏了,并没有泄露出来。这书生倒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收拾好了关海沧,两个人就到了偏厅,见着已经上了茶,请那三个年轻人吃着了。
关海沧温和笑着:“有朋友来,却不曾远迎,关海沧失礼了。”
“哪里,关先生言重了。”吴岩快人快语,先接了话。一转脸看见关海沧的模样,却忍不住笑了,“关先生这脸上……噗……抱歉抱歉……实在是……噗……”
上官骆也见着,看见关海沧笑得无奈,倒有些不忍起来:“关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仪容不整就来见客,真是失礼”声音如黄莺,可惜话语却不客气,“看来关先生不但喜欢诈欺说谎,还是个不懂礼貌的小人”
白明玉上前一步,拦在关海沧面前,却质问吴宓:“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说他诈欺说谎了?怎么就说不懂礼貌了?还说小人?倒是哪里看出来的”
吴宓轻笑了,蔑视着白明玉:“白小姐,不对,还是该叫你关小姐?也不对。奇怪了,能不能请告知我一个真实的名姓,免得叫错了,倒显得我的不是了另外,白小姐和关先生到底什么关系,我们也才知道该如何论交。若是白小姐是关先生的侄女,那么关先生向我提亲,说来,该是与我平辈的。不管这事成不成,白小姐似乎该叫我一声姑姑吧?”
吴宓一番话把上官骆和吴岩两个都震住了。那两个本来说出来找关海沧和白明玉去顽的,吴岩早应了白明玉要去平家巷子的酒肆,便想着正好带了白明玉过去。不想吴宓竟也要求跟着一起出来,要一同顽一顽。吴岩只当吴宓偶然对关海沧有了些兴趣,便是想再见见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便应了。只上官骆觉得有些不妥,然而拗不过那两个,便一起出来了。
关家的地址倒是吴先生告诉的,媒人这些都说清楚了。三个人来到的时候也诧异了一下,不想关家竟然就在镇北侯府的旁边。吴岩和吴宓心里也犯了嘀咕,难不成关家真是跟镇北侯有什么关系的?然而试探着问了那带着三人进来的冷冷的女子,女子却只说关家经商,这边原是关家先住下的,后来镇北侯看中了位置,竟也住在了旁边,也算是巧合了。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是童湖早就吩咐了携浪的话,不然以携浪的性子,根本是一句也不会回答的。
“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白明玉勃然,“你这是来找茬的么?若是如此,请出去我们家里不欢迎”
“你们?”吴宓打眼瞧了白明玉一阵,“原来白小姐真是姓关的,不然怎么就你们家了呢?还不叫我姑姑呢?”
“我姓白,叫白明玉,永不更名。”白明玉冷冷说着,“昨天四叔怕吴先生和吴夫人误会,随口说了,我也没什么办法。海沧是我父亲的五弟,父亲承认了的,我弟弟妹妹也叫他五叔,这一点,不但今日,就是将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到了何种程度,想来也不会改变。我说这里是我家,原也没什么错。”
听了白明玉一番话,吴岩吴宓倒是更糊涂了,完全不懂那究竟是怎么复杂的一个关系。
上官骆大约明白,却忽然想到,白明玉是镇北侯童揽江的亲生女儿,怎么却不是姓童而是姓白的?看白明玉的意思,似乎也没打算要改姓童,想来里头还不少事情。
“昨天来我家的那位文士先生,是姓白的?”吴岩理了理,试探着问。
白明玉却是轻嘲:“你们还是当我四叔姓关吧,四叔和姓白的可没半点关系。”看见吴岩还要问,她却阻止了,“现在你们不明白,将来总有会明白的一天。吴公子和上官公子来找我们是为了何事?难道就是为了替吴小姐兴师问罪的?”
“不不不。”吴岩忙摇手,“前些日子说是要带着白小姐去平家巷子的,可惜半途关先生和白小姐家中出了事,没去成。对了,小公子现在身体可好了?”
“好了。刚才还调皮呢。”白明玉听了却是轻笑了,温和慈爱,“多谢吴公子关心。”
“如此就好。”吴岩笑了,“那么今日两位可有空?就一起去平家巷子喝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