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磨磨蹭蹭地走到甬道上,真希望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因为前方就是毓庆宫,一个她害怕走进的地方。当离转弯处还要近一百米的距离时,她不禁停下了脚步,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此刻,她的心情就好像一个站在枪口下准备行刑的死囚犯,慌乱着、惧怕着、恐惧着。天啊,死囚犯的待遇都要比她好,至少还有一块黑布条能蒙住眼睛,看不见一切痛苦的来源,她或许还有勇气熬过这一关。
“啊——”,突然一个人影从前面奔了过来,她踉跄地跑着,仿佛身后有一只吃人的老虎正在追赶着她。她慌张地抬起头,脸色煞白,一双眼睛因为惊恐而变得狰狞,似乎遭遇了世间最为可怕的事情。
她向婉儿疯狂地跑来,面容逐渐清晰,那是宿云。婉儿惊讶地唤着她的名字,她就像个溺水的孩子看到救命的稻草,眼中放出异样的亮光,拼命地冲向婉儿,凄惨地痛哭着,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婉儿的双腿,“婉儿,救救我,救救我,太子妃要杀我。”
婉儿感觉到事情不妙,低头看到宿云全身抖得厉害,脖间竟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显然刚才有人差点用绳子勒死宿云。为什么要杀宿云?就算东窗事发了,要下手对付的人也应该是她呀?她急忙问道,“晓月,晓月她怎么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入心头。
“她死了,她被毒死了,太子妃说是我下的毒,婉儿,我没有,我真地没有”,宿云几乎崩溃了,一双眼睛渴求地望着她。
婉儿惊呆了,她放的明明是只会使人堕胎的药物,怎么现在又把晓月给毒死了呢?莫不是太子妃心胸歹毒到连宫女的性命也容不下吗?她本打算借晓月失胎一事嫁祸太子妃,没想到事情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太子妃更是恶人先告状要拿宿云做挡箭牌。
“婉儿,我们都是一样的”,眼见身后大批的太监追了上来,宿云已知无路可逃,反而稍稍平复了下来,一只手用力地抓着婉儿的衣袖,颤声道,“我和晓月,我们都是汪公公的人,只是,晓月不听公公的警告,非要攀龙附凤落得今日的下场,这都是我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啊……”
天啊,如五雷轰顶,婉儿差点跌倒在地,她根本无法去思考,好像一锅滚烫的热油泼进脑汁里,开始沸腾、煎熬。怎么会这样?她们竟然……
“婉儿姑娘”,柳公公率领着七八个太监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宿云,“她和晓月图谋不轨,借亲近太子的机会企图谋害太子爷……”
“这绝对不可能”,婉儿拼命地掰扯开他们抓在宿云身上的手,把她紧紧地护进了怀里面,“她不会的,不会的,这是个误会,一定是个误会”,除了这个借口,她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或许此刻连她的身份也完全暴露了,说不定,太子妃正等着她去自投罗网。但是,她不管,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一定要保住宿云的性命。
“婉儿姑娘,就算你们感情再好,但太子妃下了令,今日一定要见到晓月和宿云的尸首。婉儿姑娘,你就别为难我们了”,说着,柳公公他们又开始了新一轮地撕扯。
“不,不”,婉儿哭喊着,死命地抱着宿云,“你们凭什么要她死,她没有害太子的性命,我要见太子。”
“不用见了”,太子妃忽然站在了路口,狠狠地瞪着她,冷笑着,“今天太子爷不会回毓庆宫,你见不到他。等明天见到了,人也就没了”,她一挥手,身后又窜出了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一齐冲了上来,轻易地就掰开了婉儿的手,把已经不哭不闹的宿云架走了。
“你们要带她去哪里?”,望着已经绝望的宿云,婉儿不断地咒骂着自己的无能,她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看在她曾经伺候太子的份上,我就给她留个全尸”,太子妃的脸扭曲的好像魔鬼一样恶毒,一个雍容华贵的准国母,怎么会这么丧心病狂,视生命如草芥一般。婉儿不能忍受,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宿云就这样没命,她拼尽最后的力气冲开所有的人,跑过去一把牢牢地抓住宿云的手。
宿云平静地看着她,已心如死灰,“婉儿,从进来的那一刻,我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一心还幻象着,只要做得好,一定能活着走出去。可就算出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现在也挺好,我和晓月伴着彼此,黄泉路上不会寂寞了。婉儿,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突然,她的声音中断了,只是嘴唇上下碰撞着,顺着她的口型,婉儿隐隐地看明白了她不能言明的话,意思是:“她没有把她供出去。”
“宿云——”,婉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眼泪化作一滴滴的血花落在地面上,手上一空,宿云已被远远地拖走了,她用力地握紧拳头,指甲直接插进了掌心里,鲜红的血染满双手。她宁愿让自己流血身亡,也无法偿还对宿云和晓月的孽债,她企图杀死晓月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到了最后时刻,她们没有怪她,依然把她当做好姐妹,她就算死了也无脸去见她们。
“宿云,晓月,你们原谅我,原谅我吧”,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