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没有一丝光亮,因为天空中布满了浓密的乌云,一场风雨就要来临了,而且必定是场来势不小的雨。
小丫头怜儿愁眉苦脸地望着天,不情愿地收拾着东西,时不时回头注视着妆台前的小姐,她还在精心的修饰着自己的眉毛。
小姐的眉毛像两弯淡淡的月牙,而她的双目则是夜空中最粲亮的两颗明星,就如同隔着银河而望的牛郎与织女,含情脉脉。确实,她此刻,心中有情,像新采的蜂蜜一样腻住了她所有思绪,即使外面狂风骤雨,也挡不住她的脚步。
对着镜子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容妆后,她便匆匆领着丫头穿过了走廊,去拜别自己的父母。
“映菱,外面就要下雨了,还是明天再去吧“,母亲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一心以为女儿只是去庙里还愿,可哪里知道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女孩已到了情蔻初开的年龄,她的心思远不像之前那样简单了。
“算了,你又不是不了解这孩子,天生任性,认准的事情,就算有刀子抵着她的脖子也要去做。还是让她去吧,早去早回。”父亲点了点头,只是吩咐着让她多加小心。
小心什么呢?小心不要做出有失门风的事情吗?
映菱像匹月兑缰的小马,拉着丫头怜儿欢快地跳上马车,朝着京城南郊的归虚庙驶去。
那只是一处极小的寺庙,却在京城中十分有名,尤其是闺中未出阁的女眷们,每缝初一十五,仿佛是约好了似的齐聚在那里。名为烧香祈福,实在攀比炫耀,看看那家的小姐更加漂亮,更加端庄,更加淑丽。
但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庙里自然没有人等着她去比美,可她为什么还是如此迫不及待呢?马车刚行到门口,她就先跳了下来,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冲进了后院,即使碰到熟悉的僧人,她也没有放慢脚步,直到推开一扇禅房的大门,她终于停下来,脸上写满了失望,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没有她想要见的那个人。
“主持,主持,方公子去了哪里?”她几乎急得哭出了声,眼圈红红的,泪水已经在眶子中打滚。
“方施主已经走了。”
“走了?怎么可能?他身上还有伤呢,你怎么可以让他走呢”,她不分原由地骂了老主持几句,急忙转身去追。
“轰隆——”,空中响起了一连串惊雷,几个豆大的雨点掉了下来,砸在马车的顶棚上“叮当”做响。
“小姐,下雨了,咱们还是快回去吧”,怜儿紧张地看着映菱,她虽然只有十几岁,可已能凭着经验看出,这场雨来势汹汹,而且短时间内不会停止。
“不,不,我一定要找到他,一定要”,映菱固执地拉开窗帘,在风雨中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咱们别找了,小姐,和他非亲非故的,当初好心把他送到庙里去养伤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啪”,映菱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你如果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拔掉你的舌头。”
怜儿捂着嘴,委屈地垂着眼泪,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小姐,小姐,地太滑了,马车进不到林子里去了”,车夫的声音听起来极度的疲惫,他拼命地拉紧缰绳,才不至于让马栽倒在泥地里。
映菱望了林子一眼,她知道,方翰轩一定就在那林子里,她第一次看见他时,就在那里,一个已经摔得满身是伤的人,执拗地要寻找一个枯死的树洞,可找到了,他又摇了摇头,说那不是他要找的地方。他究竟在找什么呢?映菱根本不知道,可她清楚一点,那个人像她一样顽固,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就是这种精神完全打动了她,所以她才会义无返顾地跳下马车,一个人冒着倾盆的大雨,走进了树林深处。
那林子里面可能隐藏着野兽,或是更加可怕的陷阱,但她并不害怕,想到方翰轩就在里面,她的身体里就充满了勇气,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方翰轩,方翰轩,你在哪里?告诉我,你在哪里?”,她的脸沾满了水,是雨也是泪,她已经找了两个时辰,在雨地里泡了两个时辰,她累极了,两条腿仿佛注满了石块,沉得几乎抬不起来。她只是拖着地面,一步步向前挪着走。
只要没有看到他,她决不死心,即使累死在这里,她也决不回头。终于,她发现他了,一个躺在泥水里的男人,全身抽搐着,脸色如死灰一样,白得令人害怕。映菱跌跌撞撞地冲到他的身边,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面,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方翰轩,方翰轩……”
他微微地抬起眼皮,看清了映菱的脸,又是吃惊又是无奈,“你这个孩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跟你说过许多遍了,我不是孩子,不是孩子,我可以照顾你,体贴你,陪你去找树洞,只要你让我在你身边,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哈哈,你说你不是孩子,可你现在就在说孩子话”,方翰轩强撑着坐起来,“你真是太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