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碍于李德全时刻盯在身边,轩儿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看望胤礽,幸亏太医来报时,也略微了解了他的病情。原来是因为水土不服,患了风寒。只是听到自己的儿子身子这样孱弱时,康熙不禁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大清的子弟怎么可能经不住这一点点的风寒呢?面子上虽是不满意,但还是特意吩咐了太医几句,一定要细心照顾。
太医走后,康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其实,在他的内心里,还是最在意这孩子的,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嫡长子,更重要的是,胤礽是康熙一手教长大的。众多阿哥中,唯独对他,康熙用尽了心力。他悉心养育的孩子,怎么可以让他失望呢!然而,胤礽最近的反常,他实在是看不懂。
抬眼看到轩儿就站在门边,便将她唤了过来,“此次出门,胤礽身边也没有带宫女出来,你就过去照顾他几天吧。也好让朕放心。”
轩儿巴不得守在胤礽的身边,爽快地应声走了出去。然而,真地来到胤礽的房门前时,她却怎么也不敢推开那扇挡在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门。
夜色降下来了,昏暗的屋内只有氤氲朦胧的烛光微微地抖动着,透过门缝向里窥去,静谧的房间里,竟是一个下人也没有。轩儿愣在了门口许久,犹豫着该以怎样一种心态去面对他。想起白天在忘林时的情景,她心头便像压了一块重石一般喘不上气来。矛盾的心情如同一条打成死结的绳扣,纠结着她的神经线。
终于,门还是打开了。可是,开门的并不是她。
胤礽站在门内,平静地盯着她,淡黄的光线洒在他的脸上仿佛筑成了一张陌生的面具。轩儿痛苦地望着他,忘记了本该行礼的规矩,只是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冷峻的眉峰,自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忽然,他脸色一变,两边的嘴角急速地上扬,露出一个奸诈的表情出来,他猛地一把拽住轩儿的胳膊,将他拖进了房内,立刻关上了房门。
“太子爷”,轩儿惊慌地想要挣月兑开他的手,但是,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顷刻间被他化去了一般,她瘫软在胤礽的怀里,竟有一点点地不舍离开。
“嘿嘿,我胤礽看上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呢”,他笑得更加婬邪,手开始不老实地在轩儿的胸前乱模。
见到他如此,轩儿的心里没有任何厌恶,反而装满了心疼,昔日的胤礽绝不是这个样子的,她难过地看着他,眼中满是酸楚,若是之前,对于不爱的女人,他甚至连一眼都懒得去瞧。可此刻,他又变成什么样子了!轩儿没有反抗他的婬威,只是静静地低下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眶中流淌的泪水。
轩儿的反常使胤礽停下了手,他不明白,一个女人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连反抗也没有,他奇怪地用手抬起她的小巴,清楚地看到她水灵的目光中竟深藏着一种说不清的痛苦。难道,她是在为我而悲伤吗?胤礽茫然地望着她,慢慢地收起了脸上的婬笑,那本来就不是他最真实的表情,他只是笑给天下所有人的,而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只有说不尽的苦味。可是,就在碰上这一对清亮的眸子时,不知为何他紧闭的心扉竟然露出一抹小小的缝隙,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着她白皙的脸庞,想在那粉红的香腮上留下深情的一吻。
轩儿依然没有拒绝他,他微微地低下头,嘴唇紧紧地贴上了她的肌肤,熟悉的感觉再次萦绕在心头,一种强烈的冲动让他无法控制自己,轻轻地唤出了那个名字,“婉儿,是你吗?”
轩儿拼了命地用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心,钻心的痛疼使她忘记了所有的语言和动作,否则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点点头,然后冲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腥红的血沿着纤细的手指一滴滴地滑落,无声无息地带走了留在她体内的无尽痛苦。她只能像一个毫无生命的稻草人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僵硬地听着胤礽一遍遍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婉儿,婉儿,婉儿……
不,我不是婉儿,我已不是婉儿……轩儿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不要再听下去了,她真地受不了了,那两个字,尤其是从胤礽的嘴中说出,就像千刀万剐一样将她身上每一寸的肌肤都割了下来,她仿佛就要虚月兑得昏过去了,脑海中一片混乱,那些往昔的回忆如同打碎的拼图一块块地在最深处拼凑完整。井台边的第一次相遇,后殿内的互诉真心,忘林里的甜蜜拥抱,还有那人间地狱的辛者库,和那张她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冰冷面孔。她仿佛又一次经历婉儿的命运一般,所有的快乐,痛苦,仇恨,一一呈现在她的眼前。
“不要再叫了”,她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拼命地摇头,拼命地后退,拼命地想要将那些声音从脑海里剔除掉。她再也不要听到婉儿两个字,再也不要,“我叫轩儿,我是轩儿,我不是什么婉儿,不是,永远都不是”,她疯了一般喊叫着,如同被人施了魔障一般几乎陷入了癫狂。
“你——”,胤礽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翕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应该说些什么呢,他有着千言万语,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听,即使一个奴婢也对他极度的厌恶。他不禁苦笑着,慢慢地退到一边,一颗心失落到极点。他转身仰望着窗外的明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来,他还没有做到皇帝,就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了。
轩儿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她粗重地喘息着,远远地站在他的身后,望着那个月光笼罩下的孤单身影,一种窒息般的痛苦纠结着她的心绪。她皱紧了眉头,身子微微晃动着,几乎只有靠在桌边才能站稳。她真地不应该来这里,真地不应该再一次面对胤礽,就算她将自己伪装得再坚强再冷漠,可只要一见他那张因为思念为悲伤的脸时,便是不堪一击地败了下来。她欠胤礽的,实在太多太多了,她永远永远也还不清。
对不起,胤礽,请原谅我最后一次的自私,我无法与你相认,无法再做你的婉儿,把我忘了吧,彻底地忘掉吧。
也许,是一种奇妙的心灵感应吧。他似乎真地感应到了她的心声,喃喃道,“你说,人死了真地会有来生吗?”
“有的,一定有的”,轩儿坚定地点着头,“今生无法再见的人,来生可以再续未了的情缘。今生留下的遗憾,就在来生里弥补。”
“真地……有吗?”他声音哽咽地说,“可是,今生不结束,来生又怎么能开始呢?”
轩儿紧张地看着他,几乎忘记了去呼吸,难道,他想死吗?还是,他的病真地很严重?轩儿焦急地扑到他身后,不顾一切地拉住他,颤抖地问,“太子你怎么了?太医不是说只是风寒吗?难道,你的病……”
胤礽看到她紧张的表情却笑了起来,温柔地拉过她的手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病了,就算是太医也有误诊的时候。”
“你……你是说……你没病?你只是装病?你为什么要这样?这是欺君之罪啊!”
“为了你啊”,突然,他手上的力道在加大,他将轩儿搂进了怀里面,“不用这个法子,皇阿玛又怎么会把身边的宫女派到我这里来呢!”
轩儿脸色一阴,一把推开他,“太子爷,请您自重,奴婢是皇上的人,今生只有侍奉皇上一人。”
“哦,你对皇阿玛到是很忠心啊”,他不怀好意地笑着,“不过,只要我想把你留在身边,就算是皇阿玛也得点头。”
“不可能”,轩儿冷眼看着他,“请太子爷记住了,你现在还不是皇帝呢,如果想事事都称你的意,就应该努力,才不至于连储君的身份也丢了。”
“你——”,胤礽刚想动怒,却怎么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这个语气,这个表情,实在太像了,他不禁身体微微颤抖着,激动地注视着她的脸。没错,除了这张脸之外,她的一切和婉儿惊人的相似。他怎么可能放掉这样的人呢,无论用任何办法,他都要将轩儿从皇帝的身边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