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天还没有亮的时候,轩儿已经从自己的抱厦间里出来,站在空荡的院落中,想了很多事情,想起另一个时空的父母,想起那个远去不知何方的外公,想起迷茫中苦苦挣扎的胤礽,想起心灰意冷的胤禛,甚至还有那个和自己只有四分之一血缘的妹妹。想得多了,也乱了,头也开始疼了。
所幸这个时候院子里来了人,李德全领着四个伺候皇上梳洗的宫女慢慢地从院外走来。轩儿跟着迎了上去,同他们一起进了康熙的寝室。
掀开龙帐的那一刻,康熙第一眼就见到了她,不禁笑着拉过她的手,问,“怎么不多歇几天,朕这里有的是人伺候。”
轩儿摇了摇头,俯身蹲下,轻轻地为皇帝套上靴子,“奴婢今天特别想见皇上,所以就来了,皇上莫不是烦奴婢了,不想见到奴婢吧。”
“你呀”,康熙宠溺地戳着轩儿的太阳穴,“朕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若是朕早朝回来看不到你,朕可是要治你的罪了。”
轩儿淡淡地笑着,她今天会寸步不移地跟在他的身边,她还想知道胤禩所说的那件大事是什么呢?不敢多耽误,和其他几个宫女一同伺候着康熙梳洗,穿上龙袍,戴上龙冠,如同打战一般的紧张,终于将他送上了龙辇。
轩儿惴惴不安地守在清溪书屋的门口,心乱地不停来回跺着步子,不知为何今日的早朝格外地漫长,竟然到了中午也未见龙辇返回。不得已,轩儿派了一个小太监到九经三事殿去打听,回来时,小太监脸色暗淡的摇了摇头,却是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赶了出来,似乎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详的感觉沉重地压在她的胸口,烦得连午饭也没有吃,直到日落黄昏的时候,才终于盼到一群人朝着这里行来。见到龙辇并不奇怪,可是人群之中见到了一个人,让轩儿的心立刻悬了起来,胤礽默默地站在康熙的身后,沮丧地低垂着头,像是一个被家长数落的孩子,很不开心地阴着脸。
康熙远远地就看见了轩儿站在门口,脸色也十分难看,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后,便再也不肯看她,只是背着手快步跨进了书屋的院子,一行人的神情都是严肃凝重,尤其是紧跟在一旁的李德全更是大气也不敢喘,小心谨慎地从轩儿的身边走过,低声嘱咐了一句,“皇上要你进屋里伺候。”
轩儿恭敬地点了点头,不禁为胤礽担心,如今才康熙四十二年,离那个日子还有段时间,废太子不会来得这么快吧,匆匆地跟了过去,进了屋。
然而,刚迈进门槛,宝座上的康熙一个奏折就朝着胤礽的脸上劈了下来,胤礽不躲不闪地跪在地上,额头被砸出了一个红印,却仍旧是木然地跪着,毫无反应。
“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康熙怒喝着,“这些弹劾你的折子从来就没有断过,更有甚者提到你居然怀有谋反弑君之心,你叫朕应该怎么处理这些折子呢!”
“皇阿玛不是已经处理了吗?”胤礽头也不抬,语调不恭地答道。
“怎么?你还不满吗?”康熙狠狠地拍着案桌,“朕把你的叔父关起来了,你心疼了,是吗?他居然比你的皇阿玛还要重要吗?”
“索大人一直对儿臣很好,他在教导儿臣这方面,没有犯一点错”,胤礽继续为索额图喊冤,“皇阿玛明明知道高士奇乃是明珠的人,想必今日呈上的折子也是经大阿哥之手,他恨不得能铲除儿臣的左肩右臂,致使儿臣在朝中孤立无助,他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够了”,康熙头疼地摆了摆手,看到自己的儿子之间相互争斗,纵使身为皇帝,他依然无法摒弃寻常人的私情,此刻的他,甚至有一点落寞地坐在龙椅上,不住地掐着自己的人中。
轩儿见状,连忙凑到跟前,关心地问道,“皇上,您不要紧吧。”
“走开”,康熙忽然厌恶地甩开她的手,眼神冰冷地盯着她,“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朕?”
轩儿讶然地愣在了一旁,瞒他的事太多了,也不知康熙所指的是那一件,不禁心中有些慌乱,她强迫自己冷静,跪在了康熙的脚下,忐忑地说,“奴婢一心只为皇上,就算瞒了皇上什么事情,也是情非得已啊。”
“哼”,他冷笑了一声,一脚踹在轩儿的肩上,终究还是脚下留情,只是将轩儿踢翻倒在地上,随手拿起一本折子,扔给她,“你自己看吧。”
轩儿迟疑了一下,紧张地拾起折子,密密麻麻的一排小篆,用的多是繁体,她只能大致看个意思,但有两个词却是深深地印进了脑海里面,“欺君”、“私会”。如同晴天霹雳打在她的头上,冷汗顿时涔涔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不禁偷瞄了一眼胤礽,他也同时看着轩儿,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轩儿更是心里一沉。
到底是谁告的密呢?
“解释啊,你不是总说心里只有朕一人吗?此事你又想怎么解释呢?”康熙越说越气,脸上的表情急速地变化着。
“皇阿玛,此事由儿臣来解释吧”,胤礽直视着自己的父亲,没有一丝的畏惧,像是已经豁出去了一切,“当初在德州,是儿臣将她囚禁了起来,是怕回到京城后她会告儿臣的状,她也是被儿臣吓怕了,所以到现在什么也没说。称病欺瞒皇阿玛,是儿臣一人之罪,那些搬弄是非的人无非是想向儿臣身上多泼一盆脏水,儿臣是无所谓,只是不要连累其他人。”
“你说得到是很仗义啊”,康熙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不用替她说好话了,知情不报,依然罪无可恕。”
“皇上”,忽然,轩儿站了起来,回头看着胤礽,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事已如此,康熙自然知道了一切,就算胤礽极为维护她,也是于事无补了,何必坦白相对呢。她慢慢地走到胤礽地身边,和他跪在一起,重重地向康熙磕了一个头,“太子从来没有囚禁过奴婢,是奴婢自己不想说出来的,欺君之罪,奴婢愿意和太子一起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