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佟佳氏,本是孝懿皇后的妹妹,康熙皇帝念着与她姐姐的旧情,尽管她没有诞下一儿半女,仍被恩封为皇贵妃,尊位上居后宫之首,但这位皇贵妃却是个心知明镜的女人,她深知恩封并不代表恩宠,纵然自己封位再高,皇上的心不在她这里,一切也都是枉然。因此,她从不过问后宫之事,代掌凤印的权利全部让给了惠妃,自己躲在长内,图了清净罢了。
然而,今日的长注定是太平不了,晚膳才摆上桌,佟佳皇贵妃刚拿起筷子,宫女就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禀道,“定嫔娘娘有急事求见。”
佟佳氏微微蹙起黛眉,她置身事外,并不代表宫里的事一概不知,尤其是后宫之中有人中毒,此等大事,她就算想捂着耳朵,它也会见缝插针地飘进来。“唉”,她无奈地叹了一声,放下了筷子,起身亲自迎了出去,才步入正殿的门口,就看到定嫔哭得梨花带雨,脸上的容妆全部被泪水洗花了,连忙快走了几步,拉过定嫔的手,问道,“定嫔妹妹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哭得如此伤心?”
“妹妹不是伤心,是心寒”,定嫔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突然跪了下去,扯着佟佳氏的袖子,哭道,“惠妃要害我,还望娘娘做主啊。”
佟佳氏一惊,忙扶起她,婉声道,“妹妹这是从何说起啊?惠妃代管后宫,一向做事严明,怎么会害妹妹呢?”
定嫔慢慢站起身,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几声,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佟佳氏听完,一时五味陈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后宫内的明争暗斗,她向来是能躲就躲、能避则避,可这定嫔偏偏把火引进了长,这叫她如何处之,缓缓叹了一口气,才道,“妹妹怕是多心了吧,这宫里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会有些摩擦,可也不至于就为这点事,要人命啊。”
“若是平常,自然不会,可是惠妃现在正急着为自己干的见不得光的事儿善后呢”,定嫔顾不得其他,想也不想,月兑口而出。
佟佳氏略带了焦虑的轻呼道,“定嫔,休得乱说,中毒一事还没查清,不可如此妄下结论。”
定嫔见她微微有些动怒,自知出口过于草率,沉吟了一下,才道,“妹妹知错了,可妹妹也是被气得昏了头,妹妹总不能坐以待毙呀,如今只能求皇贵妃救命了。”
佟佳氏半响无语,自打敬妃去了之后,这后宫内多年来虽是暗潮汹涌,可表面一直维持着风平浪静,妃嫔贵人之间也是和和睦睦、礼让相待,可没想那个叫轩儿的宫女才从畅春园回来,就掀起这么大的风浪,难道多年前敬妃之死引起的那场动乱又会再生吗?佟佳氏头疼地掐了掐眉心,当年那一幕,她还是心有余悸,后宫众姐妹彼此猜疑,相互陷害,不知连累多少无辜之人枉死,若不是老太后力挽狂澜,还不知会闹到如何不可收拾的地步呢?如今,老太后薨了,皇上也不在京里,惠妃又牵连其中,这次又有谁来收拾乱局呢?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宫门口的太监进来禀告,“惠妃娘娘、宜妃娘娘、良妃娘娘求见。”
佟佳氏一愣,脸色微微有些泛白,回头看了定嫔一眼。定嫔哭着抱着她的双腿,“娘娘救我,救我啊,她们一定是来拿我的,我是无辜的了,娘娘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佟佳氏勉强笑了笑,“你先起来,有事慢慢商量,我不会让她们胡来的。”定嫔闻言,才慢慢站了起来,躲到了佟佳氏的身后。
“给皇贵妃姐姐请安”,惠妃居中,引着两位后妃直入殿内,不留痕迹地瞥了定嫔一眼,才笑看向佟佳氏,行礼。
“三位妹妹快起”,佟佳氏亲自扶起惠妃,浅笑道,“三位妹妹好久没来我长了呢。”
惠妃笑意却比佟佳氏浓上三分,牵着她的手,将她送上正殿宝座后,侧站在旁,道,“我们知道姐姐一向喜欢清静,平时没有什么大事,自然不敢来打搅。只是听说,定嫔妹妹对我颇有怨言,跑到姐姐这里来告我的状。妹妹我纵然再不忍叨扰,也只有扰一次了。”
“瞧妹妹说的”,佟佳氏不免尴尬地笑道,“姐妹之间,何来的叨扰,算来咱们五人,入宫伺候皇上至少的也有十几年了,就算是亲姐妹也没咱们五个相处的时间长,平时相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说闹一番,也就过去了,都不要记挂在心上才是。”
“姐姐说得极是”,惠妃附和着点了点头,趁机瞟向定嫔,笑得灿烂地说,“平日姐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定嫔妹妹千万别记恨姐姐呀。”
定嫔垂首不去看她,低声问道,“姐姐真有做得对不住妹妹的地方吗?”
惠妃轻轻笑道,“别傻了妹妹,咱们姐妹十几年,岂能轻易就让人挑拨了吗?”
“挑拨?”定嫔昂头,不解地看着她。
惠妃慢慢走了过来,拉过她的手,温言道,“我知道妹妹来此的目的,是怀疑姐姐陷害你,姐姐我今日特地拉来宜妃、良妃,并且当着皇贵妃的面儿,向你保证,此事绝对与我无关,是有人故意要挑拨咱们姐妹间的关系,其心之险恶,绝不会轻饶她。”
“你是说……”,定嫔脸上稍稍有些喜色,可话还没出口,忽然,门外又有人跑进来禀告,“御医院赛伦赛大人和乾清宫宫女秋蝉求见皇贵妃娘娘。”
众人顿时一惊,佟佳氏更是头胀得厉害,摆手道,“让他们进来。”
“皇贵妃娘娘,奴婢斗胆,求您救救咱们吧”,秋蝉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哭得凄楚惹人疼惜,跪在佟佳氏的面前,双肩微微发抖,“奴婢的姐姐被人三番两次地下毒陷害,若不是赛大人及时施救,恐怕这次就真地去了,还望娘娘,为奴婢们做主,找出真凶啊。”
“她现在怎么样了?又是怎么中的毒?”佟佳氏一时没了主意,倒是惠妃插言问道。
一旁的赛伦上去回道,“经微臣诊治,已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静养上一段时日,方能恢复。至于是怎么中的毒”,赛伦顿了一下,抬眉瞥了一眼众人的表情,个个都颇为紧张地望着他,他索性屈膝跪下,当胸一揖,“恕微臣直言,那毒药是浸在莲子里的,轩儿姑娘喝了由莲子泡过的茶,因而中毒。微臣去荷花池内查看到,池内新结的莲子上都含有毒性,而且照毒性在池水中蔓延的情况瞧,应该是今早放入池内的。”
“呀”,秋蝉闻言忍不住惊呼月兑口,“奴婢和轩儿姐姐就是今早去荷花池采莲子的,正好遇见了定嫔娘娘,定嫔娘娘还问奴婢们采莲子是干什么的呢?奴婢们说是采来是孝敬惠妃娘娘的,定嫔娘娘当时听了,还数落奴婢们只会巴结主子呢。采回莲子后,轩儿姐姐说怕别人也这么说奴婢们,所以就没有给惠妃娘娘送去”,说到这儿,秋蝉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叫,“呀,幸亏没给娘娘送去,要不然岂不是会害了惠妃娘娘了。”
“天啊”,佟佳氏不禁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其他四位嫔妃也是面面相觑,各有看法。
“还有谁采了池里的莲子?”惠妃蓦然想到一节,回头看向佟佳氏,“既然莲子有毒,万一被旁人误吃了,又是一桩冤案。”
“惠妃妹妹说得极是”,佟佳氏连连点头。
赛伦道,“微臣查看池内莲子时,正巧看到十二阿哥派人将池内所有的莲子都采走了,等微臣查清莲子有毒后,连忙去找十二阿哥,才知这些莲子已经全部送到咸福宫内了。微臣怕定嫔娘娘误食,又赶忙去了咸福宫,不过宫内的小宫女跟微臣说,定嫔娘娘把用那莲子熬的粥打翻了,没有食用。”
说到这儿,殿内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定嫔。定嫔慌张地向后退了退,“你们都看我做什么?不是我干的,不是我……”
这一次,却是轮到惠妃扑到佟佳氏面前哭诉道,“妹妹代管后宫,为求严明办事,难免会得罪宫内姐妹,可没想到,定嫔妹妹会如此记恨我,既然使出这样的毒辣手段,皇贵妃姐姐,你也听得明明白白,无需妹妹再多说什么了。此事既然关系到妹妹,妹妹不便处理,就由姐姐待为定夺吧。”
“不,是有人陷害我,那荷花池里的毒不是我下的”,定嫔急忙跪到佟佳氏脚下,扯着她的袖口,哭道,“皇贵妃娘娘,这事真地和我无关,我与惠妃娘娘无冤无仇,怎么会害她性命呢。”
“怎么没有冤仇呢?”惠妃抹干了眼泪,冷言道,“当年你生下十二阿哥不久,身子虚弱,皇上叫我要照顾好你,可你却一病再病,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暗中吩咐御医故意让你身子好不了。我已贵为皇妃,难道还怕你一小小贵人得宠吗?若不是我向皇上进言,你怎么能封为嫔呢?没想到,你一直记恨我到现在,如今竟然……竟然……”,说着,惠妃哽咽得再也出不了声。
“好你个惠妃,你居然还恶人先告状”,定嫔索性收起眼泪,破口骂道,“你做的那些事儿,别人不敢说,我定嫔今日在这儿统统给你揭穿了。敬妃是怎么死的?是被你害死的,你又嫁祸阮院判,自己却摘得一身干净……”
“够了”,佟佳氏再也听不下去,怒叫道,“来人,把定嫔给本宫关进宗人府里去。”
“是”,几个太监涌了进来,架起了定嫔,定嫔仍是不依不饶地疯喊道,“惠妃,你不得好死,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