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晨曦,风从很遥远的地方吹来,新鲜的空气中夹杂着浓浓的香草味,在清澈的晨光映照下飘散四方。
胤礽牵着一匹马,迎着朝霞的方向,慢慢地走出营门,他从小就陪着皇帝出塞巡视,如此很多次,渐渐就养成了早起遛马的习惯。他最喜欢骑着马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上独自奔跑,天高地阔间,才会让他真正体会到那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懒
只是今日,他骑着马还没有跑出太远,就看到有人比他起得还早,似乎是特地等在那里,他冷眼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厌恶,“你怎么会在这儿?”
轩儿回过头,装作偶遇似的莞尔一笑,“没想到太子爷也这么早啊。”
胤礽哼了一声,驾马慢慢过去,冷嘲热讽道,“想来你应该是一夜未眠吧,心里担心着什么人,睡不着了吗?”
轩儿尴尬地笑了笑,“奴才昨夜确实睡得不好,却不是因为担心什么人,而是这两日一直在跟十三阿哥学骑马,弄得全身酸疼,睡不着,索性就就早点起来再练习一下,省得每次十三阿哥都嫌奴才笨,学得慢。”
“若是轩儿姑娘也叫笨的话,怕是这世上就没聪明人了”,胤礽揶揄了她一句,踢着脚蹬,驾马从她眼前骑了过去。
轩儿调转了马头,跟上他的速度,与他并肩骑着,“太子爷肩上的伤没有大碍了吧?昨儿听回来的人说,您的半个身子都让血染红了呢,听得奴才们吓了一跳。”虫
哪里有这么夸张!胤礽侧目瞪了她一眼,是故意在激他吗?他在皇阿玛面前夸大了伤势,她就说的比他还夸张,真是个阴险的女人啊!“我的死活,你应该是毫不关心的吧,你唯一在意的只有胤禛,别浪费时间了,直接说吧,你究竟想干什么。”,
轩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不免又苦笑起来,在他的眼里,连这点相处的时间他都觉得厌烦吗?“太子爷,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就恕奴才多嘴,这件事您打算怎么收场呢?”
胤礽冷笑道,“你果真是为了胤禛来的。如果我说,我一定要整死他,你会不会干脆现在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我,为你的心上人除去我这个大患呢?”
“太子——”,轩儿一脸怒色地瞪着他,她这么苦心要救他,他居然还在说风凉话。好想大声对他说,你已经大祸临头了,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有他的骄傲,即使这骄傲披着软弱的外衣,轻易就会撕破,但她绝不想做这个毁了他自信的人。
她低下头,连声音也沉了下去,“太子,还记得在德州时,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忘了”,胤礽扬起头,“那种谎话,谁要去记得!”
“我知道,太子不相信我,可你扪心自问,我入宫以来,何时害过你?”
她……确实没有害过自己。胤礽不禁奇怪地看着她,似乎还有那么几次,在关键时刻她还帮过他,他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子,你不信我,可也不用防备我,我没有害你的心,更不会做害你的事”,她神情认真地看着他,生性多疑,似乎是帝王家的通病,她不指望一两句话就能让他相信自己,只求他能静下心来听她说完心中的话,“我来找你,不仅是为了四阿哥,也为了太子你。”
“为了我?”胤礽不可思议,却开始心底卸下了一点点怀疑,“好吧,我就姑且听听你能说什么。”
“太子是不是联合了蒙古人,准备对皇上加压,让皇上严惩四阿哥?”轩儿一针见血直击他心中所想。
胤礽呆住了,他没有想到一个宫女竟然能看出这些,是他露出了什么端倪吗?不会啊,他根本没有直接和那些蒙古人见面,绝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的呀?
轩儿见他神情有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太子,你应该知道,皇上最恨结党营私,更何况是一直心有忌讳的蒙古人呢?太子这么做,等于是在玩火?很容易烧到自己的。”
胤礽不以为然,轻描淡写道,“皇阿玛一心拉拢蒙古人,我与他们交好,还正和皇阿玛的心意呢。”
“太子可还记得当年的葛尔丹?”轩儿提起康熙当年心头的一根刺,胤礽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打了个寒战。他虽没有随父亲征,却知道皇阿玛为了这个叛逆,几经征讨,几乎差点命丧草原。这么大的一个教训,让康熙帝对于蒙古人是又爱又恨,因而也多了许多提防警惕。瞒着皇帝,跟蒙古人建立某种密切的关系,似乎正是在挑战皇帝的容忍度。
胤礽暗暗吸了口气,他一心想着要借助蒙古人的力量对付胤禛,却忘了这背后还存在着潜在的危险。这危险可怕得让他根本无法承担,他犹豫地看了轩儿一眼,“这些话是胤禛让你跟我说的吗?”
她摇了摇头,“四阿哥被禁闭于帐中,我怎么能去见他呢?”
“不是胤禛,那就是皇阿玛啦”,胤礽越想越慌张,一定是皇阿玛说了什么,她才会来找他的。若是皇阿玛知道了,再加上他陷害手足,这罪过可就大了。
“太子无需担心,皇上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感觉到太子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他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就是有些失望。”
“失望?”胤礽苦笑着,“他何时对我有过希望!”忽然,他想到一节,眼睛一凛,“你想以此要挟我,让我放了胤禛,对吗?”
“威胁?太子觉得我是在威胁你吗?”轩儿无奈叹了一声,昔日的胤礽是那么的容易轻信别人,而现在,在他的眼中,人人好像都在谋害他、算计他,他要时时紧闭自己的心户,小心提防地过日子,这样的生活,他不累吗?还是已经烦了,再也不想继续下去,所以才先出手吗?“太子,我若是真的只为救四阿哥,大可以把这些话直接说给皇上听,又何必来威胁你呢?”轩儿的眼中含着淡淡的忧伤,终于明白那句“物是人非”,回忆尚未模糊,但人已经彻底不同了。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胤礽失去了耐性,他大声喊着,“不要说什么是为了我,我再也不会信这样的话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真心为我的人了。”
鼻尖有阵阵的酸楚在游走,轩儿移开视线,让自己不再陷入这种忧伤中,她抬头望着前方,天好蓝,蓝得没有一丝杂色,耳畔再次响起当初与他的誓言,他们相约走出紫禁城,寻找属于他们的那片自由天空。若是真能找到,也应该像是这样的天吧,碧空无云,一眼望不到尽头。经历了那么多,她才明白,誓言是个太脆弱的东西,既是是拥有无上权力的皇帝都没有办法去守护住,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注定要在历史的洪流中随波逐流的人呢?
“太子,以前我也一直在执着地寻找那个真心为我的人,可现在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世上,能不惜一切代价守护我的人,只有自己。与其怨天怨地,叹命运不公,不如勇敢地站起来,靠自己的力量顶起头上的天,或许有一日,那个人真地能出现,或许,他一辈子也不会出现。我想等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会有一个属于我的结局,无论是喜是悲,我都甘之若饴。”
“甘之若饴?”胤礽喃喃念着她最后的话,茫然地低下头。他真能做到如她那样吗?不行,他做不到,他心里是满满的不甘、不忿、不平。他用力地握紧拳头,“我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本不该,是他们,是胤禛,是那些嫉妒我太子位的人,他们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凭什么还要‘甘之若饴’!我恨他们,我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扒皮抽筋,让他们生不如死、一无所有。”
——胤礽,放下吧,求求你,将那些都放下吧!
她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滑落眼角,她心疼地看着他,手轻轻地抬起,却再也不能去抚模他的脸,已经过了那么久,他还深陷在那场苦恋中无法解月兑,她该怎么帮他,怎么做呢?
“啊——”,忽然,胤礽歇斯底里地狂叫着,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发泄心中压抑了太久的痛苦,他挥起马鞭用力地抽在马身上,马长嘶了一声,飞奔了出去。
他像一阵风从她的面前呼啸而过,她担心地望着他,只想立刻追过去,可是她的骑技不允许她做那么疯狂的事,她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抡起马鞭,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