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未眠,康熙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心烦地揉了揉眉心。
整整一夜,他都在思虑着一件事情,是不是自己真的错怪了轩儿呢?想着她脸上那副无辜的倔强表情,他是多么想说服自己要去相信她呀!可是……他心中确实是存着疑惑的。他最是清楚,这些后宫的女人们,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哪一个都不是单纯地一心为他一人而活着。她们都有着各自的打算,有人为了光耀家族,有人为了享受荣华,有人更是为了权倾后宫,总之是各有各的目的。但惟独轩儿一人,她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太好了,让他实在模不透,她到底又有着一颗怎样的私心呢?
正是因为如此,教他怎么能彻底放心?
“皇上,天亮了,您喝杯参茶醒醒神吧”,李德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康熙勉强振作起精神,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立刻就皱起了眉,这茶的味道远不及昔日,撇嘴道,“茶水房的奴才是怎么搞的?茶无茶味,泡得一塌糊涂。溴”
李德全忙赔笑道,“皇上,往里日您的茶都是轩儿亲自准备的,可能是今日换了人,就换了个手法,您一时喝不惯。奴才这就命人再重新弄。”
“算啦”,康熙摆了摆手,心绪烦闷地重新靠上椅背,乏力地看了他一眼,问,“她在牢里待了一夜,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德全无奈地笑了笑,“轩儿姑娘的脾气,皇上是清楚的,犟得很,有什么委屈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绝不肯求饶。奴才斗胆问一句,要是轩儿一直都不服软的话,皇上难道真会杀了她吗?祷”
康熙气恼道,“朕是堂堂的九五之尊,已经处处包容着她。她还想让朕怎么待她啊?这次,她置朕于尴尬地境地,难道朕还要屈尊降贵去向她示好吗?你去告诉她,她要是不肯向朕低头,朕就给她个了断。”
李德全见康熙这次是真的动了气,就不敢再劝下去了。本来这次这事,也确实怪轩儿自己,和一个太医关系不清不楚,还这么明目张胆地,不是留着把柄让别人抓吗?不过,德妃手中握着这样的把柄而一直隐忍不发至今,也足见其厉害之处。以后,他与德妃相处时,更要加倍小心才行。
这时,太监小杜进屋禀告,“太子与德妃在门外候着要来向皇上请安。”
李德全闻声,心中微诧,这两个人怎么碰到一块儿去了,只听到康熙轻哼了声,“让他们进来吧。”
小杜转身出去,将两人请了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德妃一贯的素雅打扮,精致却不浓艳的妆束,让康熙瞧着十分舒服。
多少年了,年年有新人入宫,却丝毫不妨碍德妃在康熙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康熙喜欢德妃身上那种淡泊无争的清丽。每每因事烦心,便去她宫里坐上一会儿,也觉得自己的心绪平和了许多。因而,他对德妃的话向来上心,而她的话也较之其他后妃莫名地多了几分影响力。若是换做别人在他面前议论轩儿与赛伦的关系,他一定会怪罪那人无中生有、造谣生事;可从德妃的嘴里说不出,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瞧着皇上的气色不好”,德妃心疼地望着他,“一定被轩儿的事情扰得皇上无法安心休息。都怪臣妾鲁莽了,应该待事情有了真凭实据后再禀告才对的。”
“那这次德妃娘娘为何这么心急呢?”一旁的胤礽趁机问道。
德妃微微一笑,“太子这是在埋怨我吗?我知道太子与轩儿的关系也是极好。听说昨夜还让自己的侧妃到牢里去看望过轩儿呢。”
“没错,我与轩儿的关系很好。莫非娘娘也怀疑我和她也有些不当的私情吗?”胤礽冷言道。
在门口碰到时,德妃就猜到太子是来向康熙求情的。只是没想到,在皇帝面前,胤礽竟敢对自己如此冷言冷语,而康熙全无制止的意思,不禁心下不悦——储君啊,果然好大的气派呢!
“我知道,太子气我害轩儿关进了牢里。若说轩儿与赛伦的关系是清白的,大可以拿出证据来。可为何出事后,赛伦就没了踪影呢?连太医院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畏罪潜逃了”,德妃说得振振有词,且句句在理。
确实,这赛伦究竟跑哪里去了?
胤礽一时无言以对,只好胡乱找个理由,“他或许是被绑架了?”
德妃轻笑,“绑架?那太子告诉我,是谁绑架了他呢?为的又是什么呢?”
胤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辩解下去,只好转头对康熙道,“皇阿玛,轩儿入宫这些年,从未有做过有***份的事情。儿臣相信,她与赛伦之间,绝对是清白的。”
“太子怎么就能这么笃定呢?”德妃忽然向前一步,神色凝重地看着康熙,“皇上,轩儿是从八阿哥府出来的。而众所周知,赛伦私下里也总是出入八阿哥府。可见,轩儿在入宫前,就已经认识了他。她与赛伦的关系姑且不论是否清白,但总可以算得上颇深吧。她入宫后可有将这层关系和皇上明示过?瞧着皇上昨日的反应,可见是没有的。她为什么要瞒着皇上呢?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没和皇上说呢?”
一语点中了康熙的心结,每每让他与轩儿产生嫌隙的,不就是因为她在自己面前总是藏着什么吗?
康熙沉默了片刻,回味着德妃说的每一句话,字字如针地扎在心头上——轩儿啊,轩儿,你宁愿入牢等死,也不肯跟朕有半个字的解释,难不成,你与赛伦真是有什么吗?
越想越是头疼,这些年,他对这丫头的一番苦心,真的都是白费吗?
“皇上”,小杜急忙忙地走进来,“太医赛伦求见。”
众人闻此都是一愣,那个消失了一天一夜的赛伦,怎么会在此刻出现?按理,皇帝已派人追拿他,他才一进园,就应该被侍卫拿住才对,又怎么可能直接到了屋门口,才有人传报。
待赛伦站在众人面前时,大家早已经是一肚子的疑问。“赛伦,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连累得轩儿被关进了大牢”,胤礽一见到他,顿时火冒三丈,若不是碍于康熙在,早就一巴掌扇了过去。
“微臣昨日莫名遭到掳劫,被关了整整一日,今早才被人救出”,赛伦平静的看着他,显然已经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他不疾不徐地跪到康熙面前,恭声道,“皇上,没错,微臣与轩儿是极好的朋友,甚至是知己,宫中尔虞我诈,有几人是值得交的真心朋友。难得遇到,自然会格外珍惜。微臣与轩儿都是视朋友如性命的人,一旦朋友出事,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有别,只会拼死相助。尤其是轩儿,三灾五难不断,我担心她的安危,所以时常会以请脉之名去看望她。微臣知道,这样有违宫中规矩,可犯错的人是微臣,被关入大牢的应该是我,不是她。”
“朋友?知己?”德妃好笑地摇摇头,“皇上,这男女之间真的能成朋友吗?恕臣妾见识浅薄,我可不信。若是无情,又怎么会起怜惜之心?”
“可我信”,胤礽大声道,“谁说男女之间只有情爱,不能做知己。这世间的女子太多的妄自菲薄,在男子面前如同降了一等,不敢正视。但轩儿是不同的,她从来都不卑不亢,无论在何人面前,都是从容自若。这样的女子,任谁也不愿将她视为寻常,相信皇阿玛也是看到她这一点,才会待她不同于其他人的吧。”
闻及此,康熙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德妃不甘退让,针锋相对道,“这样的女子,确实是让人敬佩,若是在宫外,或许可以;但在宫里,咱们有咱们的规矩,为何这宫中服侍的奴才只能是阉人?如果都像轩儿那样,可以与男子结为知己朋友,那后宫岂不是乱了套了。我现在代掌后宫,就必须防微杜渐。这次如果轻饶了轩儿,将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丑闻来呢。”
“德妃娘娘,你为何一定要置轩儿于死地?”胤礽气得狠瞪着她,全无了半点敬意。
“本宫掌管后宫事务,太子若要我放过轩儿,除非让皇上收回我的凤印”,德妃怒目相对,不复昔日里的温婉娴静。
然而,就在两人对峙间,忽然听赛伦大笑了起来,他慢慢站起身,竟然从袖口掏出了一把匕首。
“呀——赛伦,你要干什么?”众人顿时吓得惊慌失措。
李德全大叫,“来人,护驾,护驾——”
太监,侍卫全都涌进了屋里来,将赛伦团团围住。
赛伦冷笑地望着周围,最后目光定在了康熙的脸上,“皇上,你既然不相信微臣与轩儿的清白,那么,微臣就证明给你看”,说着,他一把扯断了腰带,月兑下裤子。
德妃见此,窘得忙用手挡住眼,大骂,“无耻赛伦,你——”,话未说完,却听到一声惨叫响起。她不敢抬眼去瞧,只见到康熙一脸的震愕,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赛伦——”,胤礽忙扑过去,扶稳了他,嘶喊着,“快,快,快抬去太医院——”
等到一群人都出了屋,德妃才敢放下手,却见到地上一滩血渍,她害怕地回头问李德全,“发生什么事了?”
李德全吓得磕巴道,“赛……赛大人……刚刚……刚刚……自宫了。”
“啊——”,德妃一听,顿时眼前一黑,瘫软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