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墨北微听到“叮”的一声清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
她的心神为之一滞。
恍惚之中,有个声音模模糊糊地传了出来。
——利蒂西亚,平复人心创伤的利蒂西亚,请将恩惠福泽我的弟子,我以北之贤者的名义祈愿——
就在此时,墨北微右手中指上乌黑的指环闪动银绿交织的光,顺着她掌心的纹路流过去,凝成一个奇异的图纹。
银色的光芒一闪即逝,指环恢复了暗沉的乌木色。
清幽的乐声无端地响起,沁着月之圣树特有的抚慰心灵的力量,谱写出甜美的乐章。
风中传来说话的声音……
……
维系人与人之间羁绊的,并不是单纯的“保护”与“被保护”。没有人会扮演一个单一的角色。即使是我这样的人,有时候也能保护别人哦。
……
布莱特家的人从来都不是不敢面对现实的人。
不管你多大,总是我的女儿,在父亲面前,撒娇是你的特权。觉得累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这里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
……
人类的一生,会受到无数人的影响。反过来说,也会对自己周围的人们造成各种影响。这就是“缘”——“缘”在不断加深之后,就成为了“羁绊”。羁绊一旦形成,就绝不可能割断。即使相隔千里,或是立场相悖,也都会以某种形式永存在我们心中……它的力量之强,是不受任何所谓“灾难”、“困惑”的束缚的。
……
诺丽丝姐姐,我们等你回来!要是太久的话,我和约修亚就去找你哦!
诺丽丝姐姐,一路顺风。
……
墨姐姐,要幸福啊……
……
诺丽丝,你是我的学生,除我之外,没人能批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教给你的一切,正是为了让你拥有那种任性妄为的力量——安心去吧,记得回来就好。
……
墨姊,我在。
……
无数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风中回荡,血腥昏黄的幻象不知何时已不再出现。
一个熟悉到让墨北微错愕的声音比什么都清晰。
——不论前路如何,我都会勇敢地面对,我想作为人类活下去,用自己的眼睛看清这个世界,用自己的双脚踏遍大地,用自己的手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想起来了……
那是……
最初的……
愿望……
墨北微陡然回过神来,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竟想不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模模糊糊地记起,自己来衡山找欧阳少恭。
当她转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她发现杏黄衣衫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笑容有些奇异。
欧阳少恭愕然看着天空风卷云散,太阳重新露出了真颜,洒下一片暖人的光芒。
“欧阳?”
墨北微向前走了一步,试探地喊了一声。
欧阳少恭掩去惊愕之情,微笑着点头。
“墨姑娘可是好些了?”
“……嗯。”墨北微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虚汗。
墨北微稍稍定下心神,回想的时候发现记忆里有一段诡异的空白,一时想不出原因,她只好暂时放下,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想要保护一些人,却没有做到。至少,我要找出凶手,我不会让他们白死——”
欧阳少恭浅笑不语,余光扫过地上大片的阳光,心中啧啧称奇。
雷云分明已经聚集,却这般散去,墨北微突兀地恢复了神智,这算是如何的奇景?
她似乎全然不知己身煞气引动风雷,她若是知晓先前头上一片劫云,还能这样平静地说话吗?
罢了,看来冥冥之中有什么护着她,这一趟她倒是逃过了。
“生死皆有定数,墨姑娘实在无需太过记挂,报仇一事,更是耗时耗力,劳心劳神,墨姑娘本是修道之人,如何看不开?”
墨北微咬牙,恨声道:“生死定数与我何干!我定要为他们报仇,为自己雪耻——”
欧阳少恭微愣,叹了口气,面带忧色。
“如此……我只能请墨姑娘多加保重,千万莫要因为仇恨迷失了方向。”
“……谢谢。”墨北微笑了笑,拿出两瓶酒来,“欧阳,喝酒吗?上好的女儿红。”
欧阳少恭一愣,有些讶异她话题跳得这么快,笑着婉拒。
“我可没有墨姑娘这般好酒。”
“也不是特别喜欢……”
墨北微顺手把一坛酒放到地上,“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喝些酒可能会好些。”
她打开封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着醇厚的酒香,扯了扯嘴角。
“这是我老师说的,我试试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虽然我觉得她的话没什么可信度。”
欧阳少恭眼看着墨北微把酒喝下了肚还说这种话,不禁失笑。
“墨姑娘可莫要喝醉了。”
墨北微仰头灌下几大口酒,低声自语。
“要是那么容易醉就好了。”
她确是想要喝醉,这才从诗诗那里拿了许多酒,若不是怕自己说漏了嘴,她本想和诗诗大醉一场。
但是,她有她的原则,诗诗只是普通人,她没道理把诗诗牵扯到这种危险的事情里。
欧阳少恭目光一闪,惊疑不定地看过去。
眼看着地上酒坛逐渐增多,墨北微还是没有半点醉态,他右手轻扣着左臂,微微皱眉。
墨北微都懒得一壶一壶地拿酒了,一次取出了许多放在地上,有的开了封,有的没开。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太阳西沉,天边染上了霞光,两人仍是沉默地坐在地上,一人喝酒,一人不语。
等到天色渐晚,从暖色退成了墨蓝之时,地上的空酒坛已有十数个。
欧阳少恭到底看不过眼,寻了一个小酒坛,以袖遮掩,一手弹落些许药粉,而后提起酒坛轻轻摇晃,递给墨北微。
墨北微顺手接过去,沉默地喝酒。
半坛酒入喉,她忽然停了下来,一手捂着额角,轻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闷哼。
“墨姑娘?”欧阳少恭试探地问道。
“头晕。”
墨北微双手捧着酒坛,脸颊泛红,比平时多了几分红润。
“怪事……这又不是茅炎白酒,我应该没喝多少啊……”
墨北微晃了晃酒坛,一手抓着,信手点着地上的坛子,数到二十一的时候,她停下了动作,右手食指抵着眉心,狐疑地自语,“我怎么觉得自己没喝这么多……”
她对着地上整齐的空酒坛犯起了迷糊,又数了一遍,还是二十一,她抓了抓头,奇道:“记错了?”
欧阳少恭冷笑一声。
往日里他知道墨北微能喝酒,倒是不知道,她这么能喝酒!
听她这种语气,显然二十几坛根本不算什么了——若不是他偷偷倒空几个酒坛,她打算喝上多少!
催人入眠的药粉,常人沾之即倒,她喝下这几口,居然只是头晕。
好得很,当真好得很——!
欧阳少恭扣了个指诀,正要施咒,忽见墨北微站了起来,“咣”的一声将酒坛摔在地上,右手一拂,翻手便是一柄水色长剑。他心里一咯噔,换了指诀,谁知墨北微看也没看他,纵身一跃,跳出一丈左右,这才拔剑出鞘,挽了个剑花,脚踏七星,舞起剑来。
“意气凌霄不知愁——”
青蓝的长剑划破空气,竟似切断了风一般,带来瞬间奇妙的沉默。
长剑斜挥而上,直指天空,与星星相互辉映,恍惚之间如牵动了星光。
墨北微在空中一个旋身,脚下虚踏,生生在半空定住了几息,弯腰后仰,腾身旋转,手上指诀变幻,与极快的瞬息刺出数剑,剑气破空发出清吟。
空中残留下无数青蓝的剑影,便如莲花绽放一般。
此时,墨北微已轻巧地落了地,她无需思考,踏出几步,恰好便是北斗七星的方位。
墨北微脚踏星位,左出剑指,斜指天空,右手长剑一振,迎风刺出,朗声诵道。
“愿上玉京十二楼——”
断水本是古剑,此时剑身隐隐覆了一层淡淡的白光,与本身的青蓝之色相合,呈现出清透的玉色。
她一个旋身,长剑横扫,剑气飞出,竟劈断了几丈之外的苍天古木。
墨北微恍然无觉一般,自顾自地舞剑。
欧阳少恭诧异地望着墨北微,她是不是喝醉了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刚刚那一剑根本没用灵力——竟有这般威力!
愈是看着她舞剑,他就愈是感觉到一种无法描述的心惊,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记忆的最深处翻出来似的。
如此情景……
为何……
让他觉得熟悉……
墨北微膝盖微曲,点地跳起,身体轻盈无比,便似全无重量。
她右臂斜挥而上,剑身轻颤,似是要接住星辉一般,剑身的残影已经密集到肉眼难以分辨的地步,乍看之下,便似数柄长剑并于一处。
“挥剑破云迎星落——”
“落”字诵出,墨北微转身下劈,断水并未触及地面,地上就裂开一道纵深的口子,迅速向前蔓延,直伸出几丈才停下,此时墨北微已收剑身前,左剑指,顺着剑身一路抚上,就似要将星光抹在剑上一般。
那动作悠然闲雅到了极致,却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危险,恨不得她动作再快几分才好。
墨北微手指划过的剑身一分一分地亮了起来,等到整柄剑光晕闪动,定格成湛蓝的光芒时,她忽然抛起长剑,以极快的速度踏过一圈,双手在空中移动,每停一次,空中就出现一柄半透明的青蓝剑影。
第七柄剑出现的时候,断水恰好落下,便如经过计算一般,稳稳地落在墨北微半张的右手中,她就势一挥,空中七柄长剑随之而动,同时刺向一处。
“举酒高歌引凤游——!”
剑端所指,剑气纵横,七道剑影破空而去,连绵不绝,清越的击打之声连成一道长鸣。
一旁的山崖生生被这一剑刺出一道极深的裂痕,瀑布为之分成两半。
墨北微再不停顿,剑随心动,七道剑影自结剑阵,到了后来,她竟踏着空中的剑影凌空而舞,没有一丝迟滞。
苍茫无尽之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为何用剑?
墨北微半分也没犹豫,信手刺出一剑,凌厉更胜从前。
为粉碎一切阻碍。有形与无形之物,尽皆破碎!
凡我所行之路,万物皆不能阻。
我欲行之道,若无通途,便以手中长剑开辟道路。
我心系之人,若在险境,便以手中长剑护之周全。
——不问天命,只从本心!
时间在这一刹那变得模糊,似乎被无限拉长了一般。
许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着墨北微重复了那句断言。
立道,曰:破!
“立道,曰:破——!”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时候,七道剑影飞入断水之中,剑身光华逼人,散发出凌厉的剑气。
墨北微旋身抬腕,右手猛地向前一指,长剑月兑手而出,挟着一道蓝光刺向山崖。
说时迟,那时快。
天空降下七道紫色的雷光,一道快似一道,接连不断地轰击着断水长剑。
整个瀑布都被雷光覆上了紫色。
许久之后,雷光消散,湛蓝的长剑穿过瀑布飞出,发出清越的鸣啼。
原先高耸入云的山体赫然被劈成了两半,瀑布的水流自顶端分开,露出中间一段光滑如镜的石壁。
墨北微伸出手,似是想要接住断水,却是身子一晃,软软地倒了下去。
欧阳少恭身形一闪,及时接住了墨北微。
他低头望着怀中的少女,再看看地上犹自缠绕着雷光的长剑,半晌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自上古之时算起,他这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起心魔引了劫云却自行恢复了神智;
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一日之内两次引动雷劫;
更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劫雷这般引了开去。
这下可好,按理说天劫是落了,却不能算过了。
她这辈子,若是没有天大的机缘,怕是永远别想成仙了。
世间从无没有来由的巧合。
修道者,叩问本心,追寻大道。
天予机缘,摒除杂念,正是凝心淬体大好的时机,但教有心求仙,青云直上触手可及。
——天降如此厚赐,她竟拒了引领,自断仙缘。
立道曰破。
她分明心中有道,身在道中,却推却仙缘,足见她本心所求,无关仙神。
非仙,亦非魔。
所修者,唯道,唯心,而已。
多少号称要济世救人的修道者一夕成仙便再也记不起昔日豪言,多少人沉沦世间狂心成魔迷失自我,却有几人还能记起,初时为何踏上此道?
心魔之后,天劫之前,墨北微本心真意映出的,是如此之道。
简单、纯粹——艰难险绝。
欧阳少恭目光闪了闪,复杂的情愫一闪而过,最终定格成温柔的笑容。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墨北微……”
作者有话要说:
同步盗文的妹子们(别告诉我还有爷们,我会用鄙夷的眼神怀疑你的染色体),很高兴在你们的支持下我的订阅减半了哦,再减一减,大概我就可以彻底放弃用写文养活自己了。假如你心里对这篇文有那么一丝喜欢,就请你高抬贵手,别再继续做这种偷窃的事情了好吗?以及某些人,看了盗文再说“这文真烂啊果然不买是对的”这种话,我很想知道,你平时是不是会冲进KFC抢了汉堡就吃,吃完了说“好难吃哦果然不给钱是对的”。电子商品,并不代表没版权,就算是游戏的KEY那也是有限制使用次数的,买了一篇文只代表你拥有它的阅读权,不代表你有它的所有权可以到处传播。
算了,每篇文都为了这些事情发牢骚真是没意义,反正小偷都是惯性的,偷完一本偷另一本,偷完一个人偷另一个人,好比盗版搞死了中国的单机游戏一样,再搞死一些网络写手,真是再简单不过。
说着“喜欢”却做着“伤害”的事情,不晓得这样的“喜欢”若是轮到那些人自己头上,她会不会欣然接受?。
截图盗文的那位你敢不敢把作者有话说里这段截过去?我一骂盗文,你的截图就少了一截,好神奇哦,你真的好爱我哦——恕我命薄,承受不起你这种爱。我情愿你把每次同步更新前面的话改成“我非常恨这个作者,一定要她饿死街头,这是今天的更新”,也不想看到“我很喜欢这篇文啊,今天的更新来了哦~”这种蛋疼不已的话……
解释一下,北微本来是不会喝醉的(才喝了这点酒而已),坏就坏在少恭没事给人下药(……),北微从前是守护骑士啊,多少有过训练,抗药性也是挺不错的,然后两相叠加,她半醉半醒的,通俗的说就是脑子空空,全凭本能活动了,于是,她丫就把劫雷引去劈断水了。
(北微:啊哈哈,看断水不顺眼好久了,天打雷劈,哈哈哈!
断水:吾主,本该遭雷劈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