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感觉很奇妙,一旦升起,就再也难以将它压制下去。想想也是,纳了她这么久,居然从未碰过她,好似颇有些不可思议。曾经在意的是她脸上的疤痕,可现在……大不了,让她晚上也一直戴着面纱好了。
凡臣有些按捺不住,甚至有些激动于自己这个想法。正好,珠生端着茶水经过了他的身边,他便叫住了她,低声说:“让你主子准备下,今天晚上我去她那儿。”说完,一本正经地喝起了茶水,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说出刚才这番话让他有多么紧张,简直是莫名其妙。
珠生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茶水洒了出来。她不敢造次,低头称是,便匆匆忙忙地去到了一桑身边。
一桑兀自为老太太喜爱自己的礼物高兴不已,注意到珠生不安的神色,便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仿佛想起了什么,她脸色一沉,问道:“是不是少女乃女乃……?”
珠生连连摇头,轻声说道:“主子,刚才少爷他让我知会您一声,说,说……他今天晚上会来您这儿,让您准备准备……”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若在以前,她一定会认为这是天大的好事,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一桑。可现在,主仆二人相处了这么久,她不会不知道一桑的心思。
果然,一桑闻言脸色大变,头一次有了心慌、不知所措的感觉。她只感觉手脚冰冷麻木,仿佛不再是自己的。
要去找柳春帮忙,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可瞬间,她又否定了这一想法。该怎么开口呢?妾侍服侍自己的丈夫,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一桑的脑子乱作一团,只感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还天真地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种年代,丈夫的一个决定就可以否决自己的一切。既然没有办法,索性也不去想它,走一步算一步吧,最多也就……
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桑重又恢复了平静。是的,不愿意,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她轻轻嗯了一声,让珠生先下去。接着继续喝茶吃点心,陪老太太聊天,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珠生头一次在她主子的眼里看到了绝望和无助。
怎么办。
珠生退下后,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也许是跟着一桑久了,她的想法也慢慢地发生了变化。这原本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居然会觉得一定要阻止才行。
天色还早,晚上的宴席自有人操持,也不用自己担心。咬咬牙,不管怎样,都得试一试。在她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他最值得信任,也会愿意帮忙。趁人不备,珠生便悄悄溜出府去,往仙绣坊跑去。
“……春雨常伴老爷、夫人左右,言行举止无甚不妥。做事细心周到,更得夫人欢心,老爷对她也有所改观……路上不变,到得行宫后再行联络……”
柳春把手中的薄纸移到烛火上方,让它满满融为灰烬,紧锁着双眉,心头在沉思着,到底是无意为之还是刻意安排?这件事儿可得再好好查证一下才是。
忽然门帘被人撩起,年掌柜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满脸焦虑的珠生。
珠生虽然很焦急,可这些话让她一个大姑娘家也颇有些说不出口。
“柳大哥,我现在有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求你帮忙!我也知道是难为了你,而且,而且我也不知怎么说这件事儿……总之,为了赵姨太,无论如何要求你帮我!”
一听牵扯到一桑,柳春联想到今日就是老太太的寿辰,心中猛地一沉,问道:“怎么了?赵姨太出了什么事?”
珠生知道此时不是扭捏的时候,便缓缓地把事情的原委简略地说了一遍。最后,她说道:“柳大哥,这原本是我家少爷和赵姨太的私事,你我都知道咱们不便插手说什么做什么。只是,你不知道,赵姨太她不是凡人。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我心里头很清楚,她现在的心情简直跟要赴死一样难受。她名义上是少爷的妾侍,可她心气高傲,绝不会甘心做人的小妾。少爷今日要过来,本无不妥。可在赵姨太那,却像是天大的灾难一般。我现在来求你,可我也实在不知道你能怎么办,只是,只是我真的……你没有看到她的眼睛,我看的一清二楚。她一直夸你聪明有本事,除了你,我实在找不到人帮忙了!”
说完,小丫头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柳春听完心头大震,感到胸口处隐隐作痛,简直要炸开来一样。他猛地喝了满满一杯凉水,心却仍然平静不下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忽然感受到了一桑的那种无力感。因为,他也一样。
珠生抹了抹眼泪,说道:“柳大哥,今儿个是老太太寿辰,我不能久留,就先回去了。我也只是想来碰一碰运气,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想,主子她并不知道我来过。如果,如果当真没有法子……”珠生眼圈儿又红了,“那也只能说是主子她命苦,怨不得你。”说完,小丫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春怔怔地坐在原地,心中百味杂陈。原来,她并不是别人的,她只是她,仅此而已。可过了今晚……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吗?想到这个女子的巧笑倩兮,柳春一阵绞痛。他也是个男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下子豪气万丈,凭着自己的能力手段,还怕得不到一个女人?一下子却又灰心丧气,想起自己要做的事,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挽回这一切?
时间在流逝,可他只是呆呆的坐着,什么也不能做。天色渐渐暗了,烛光拉长了身影,他的背影,头一次显得那么沧桑无奈。
晚上,宴席终于开始了。
白天有公务在身的连城也匆匆感到了慕容府。身为凡臣的挚友,老太太的寿辰他怎么可以不来?再者说了,慕容府于现在的他,还有另外的一层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