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一桑的心里却越来越焦急。完全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无力感让她很是担心和难受。那批兵器万一真的运到京城来了,那后果……眼见王府里的侍卫也开始多了起来,好像空气中都有一股凝重的感觉,让她更加不敢去猜测什么。
洪德王也已经许久没有来到夫人的院子里了。应该说,没有其他任何人来了,就连春雨都没有踏足一步。这又表示了什么呢?
可是一桑的脑海里始终浮现着那一日,夫人叫出让王爷索性杀了自己后,王爷露出的眼神。那个眼神被一桑事后反复回想,这其中确实有愤怒,可也有一丝痛苦在。这个眼神让一桑百思不得其解,却又觉得是关键所在,偏偏没有头绪。
这一日,左右无事,一桑和夫人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两人除了不能走出院子一步,其他的生活倒也没什么不方便,吃的喝的照样是按着夫人的身份来,没有丝毫的苛待,这也让夫人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丝安慰。
一桑装作无意间问起:“夫人,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做,不如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呵呵,不过是大宅院里无数女人之一罢了,我有什么故事好讲?”
“嗯……我是想听,您同王爷的故事。”
夫人的脸色一僵,不过倒也没有生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迷离,好像真的想起了过去的种种。
“其实……我同王爷很早就认识了。他那个时候刚刚入朝为官,全凭自己的本事,根本没有什么后台背景。而我不一样,我爹是那个时候的大学士,慧眼识珠,认为王爷他是个人才,便将他纳入门下,悉心教导。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只是觉得这个年青人很好学,很聪明的样子。每次他同爹爹在书房里讨论朝政的时候,我总是借故在窗外玩耍,有时候偷偷看他一眼。可是,偶尔也发现他同时也在看我,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会红着脸跑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娘亲也发现了什么。到得后来,每次他一来,娘亲总是叫我出来,让我去送茶送水送点心的。我不敢违抗,可心中其实很是欢喜。他每次看到我都是微笑着的,很斯文,很懂礼数的样子。
“后来的事情便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爹爹把我许配给了他,而他也渐渐地权倾朝野,甚至还当了王爷。爹娘在我们成亲没多久就过世了,我就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成日里黏着他不放。
“那个时候,他待我是很好很好的,虽然迫于压力有几个妾侍,可是因为我不喜欢,他几乎从不去她们那里。现在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呢?他渐渐地不来理我了,妾侍也慢慢多了起来。府中的女人一多,就好不热闹。呵呵,是啊,真是热闹。
“那个时候,也怪我年少轻狂不懂事。她们见我不得宠,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她们越这样,我越是讨厌憎恨她们,便想尽办法报复她们。其实,你不知道,我做过很多……很多不好的事情。
“可就算我做了再多,这个女人走了,也会有下个女人进来,我永远赶不光的。我也累了,斗不动了,可脾气却也越来越暴躁。唉,都是陈年旧事了,说了让你笑话。”
夫人终于说完了,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是在回忆她与王爷的甜蜜时光,还是想起来那些妻妾相争的痛苦日子。
一桑想了想,问道:“您说,王爷一开始对您这么好,后来怎么会就变得……”
夫人睁开了眼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完全没有征兆,莫名其妙的,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苦笑道:“其实又有什么理由呢?男人么,喜新厌旧是本性。也许是腻了,烦了,还能为什么呢?”
一桑不再说什么,可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一定有。不然以王爷的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就变了呢?况且,他看上去也并不像是会为沉迷的人啊。这件陈年往事,还真是另有隐情呢。
连城果然也是有些门路,每每王府中又传来什么消息了,他便去告诉凡臣知道。
知道一桑并没有受什么苦,而且是同夫人在一起,凡臣也安心了不少。除了不能出夫人那院子,其他的事情倒是没有苦到一桑什么。
可光是这样,还不能让他放下。黄药到底要将她关到什么时候为止呢?怎么,怎么会连自己的夫人也一同关了起来?一点儿风声都没有,自己根本没本事能打听到。唯一的方法,便是能够见到一桑,可这要能够做到真是千难万难。不管怎样,试总是要一试的。
于是,没过多少天后,一日送饭的婆子把食盒递给绵锦的时候,压低嗓子说了句:“最下面的饭团是给赵姨太吃的。”
绵锦一愣,却很快明白了过来,淡淡地点了点头,便拿着食盒进去了。
等到左右无人,才把刚才那婆子的话说了出来。一桑也有些疑惑,取出饭团掰开后,发现其中果然有一张小小的字条。
字条是凡臣写的,大意是自己很担心,想知道一桑的情况,还有王爷这么做的原因。毕竟,只有知道了原因,他才能去想办法帮忙。一桑有些后悔,也许自己不该对他隐瞒了这么多事。可现在多说无益,一桑赶紧去写了一张答复的字条,同样粘在饭团里,准备晚些时候那个婆子来收食盒的时候交给她。
晚上,收食盒的婆子在门口喊绵锦。
绵锦拿着食盒走了出去,可一眼看去,发现那个婆子已不是上午来的那个婆子。那个婆子满脸堆笑地说:“绵锦姑娘,上午那婆子有事儿回家去了,所以便吩咐我来了。”她左右看了看,低声说:“您就把食盒放心地交给我吧,我是自己人。”
她越是这般作态,绵锦越是心生怀疑。她不露声色地说道:“什么自己人?我可有些听不明白呢。”她低头看了一眼食盒,忽然“呀”了一声,说道:“瞧我这记性,食盒装的有些不对,您且等等,我去整理一下再拿过来。”说完转身就走,丝毫不顾婆子在后头阻止她的叫声。
走到里屋后,绵锦来不及说明情况,迅速把食盒中的饭团取了出来,重又过去把食盒递给那个婆子,甜甜地说:“真是辛苦你了。”
那个婆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轻轻哼了一声,便拿着食盒走了。
回屋后,绵锦才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夫人和一桑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桑说:“绵锦,真是多亏你机灵。你做的很好,这个婆子十有八九有问题。看来是露馅儿了,唉,凡臣又不知道在外头着急成什么样子了。”
夫人轻轻拍着她肩膀说:“着急有什么不好?重视你,才会着急呢。”
一句话说的一桑有些害羞,便低下头不再多说。
那个取回食盒的婆子一走出院子,便细细地在食盒中查看了一番,果然没见到什么字条,更是失望,便拿着食盒去了范先生那里。不一会,范先生便去了书房,他知道这个时候王爷一定在那里。
见了王爷,便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回禀了一番。
王爷皱眉问:“中午送饭去的那个婆子招了么?那字条里有什么?”
“她说她不识字,所以也没有看,不知道写着什么。”
“不过想想也知道,无非是问她是否平安,问我为什么要关着她。无妨,反正最终她也没把消息露出去,随她去吧。”
范先生一愣,王爷可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啊,便问道:“王爷,您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王爷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不是也没出什么事儿么?现在的事情还不够多,不够你忙的么?把心思放在一个不成器的女人身上做什么”
被王爷训斥了一番,范先生诺诺称是,也不敢再有什么意见了。
一直到晚上,一桑躺在床上,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王爷明明已经知道了,知道府外有人给自己递字条,却什么都没有做?连问都不来问自己一下,更不要说什么惩罚了。
王爷为何对自己格外开恩?不,也许应该说,是对夫人格外开恩?
一桑眯了眯眼睛,自己就不信了,人的真正感情,真的能够掩饰吗?
第二天一早起床,她便跑到夫人那里,急急地问道:“夫人,自从您进王府后,可曾生过什么大病?”
夫人奇怪地看了一桑一眼,这话十分不吉利,可她知道一桑一定有她的用意,便摇头答道:“没有,我身子一向是挺好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桑的笑容有些古怪:“没有就好。夫人,我求您,帮我演一场戏好不好?不仅为了我,更为了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