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在犹豫,忽听府外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原来是慌乱的百姓无意中碰到了黄药的一部分正在横行的兵马,一时之间便乱了起来。
夫人的神色变幻不定,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地看着一桑,沉声说:“一桑,你可能保我黄家满门?”
一桑心知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可毕竟刘纯他……她点头坚定地说:“我能”
夫人马上起身整理了妆容,便带着一桑出了府。
府中的侍卫早就被黄药吩咐过,便急急过来阻拦:“夫人,王爷有命,没他的允许,您不得随意出府去。您不要为难小的了吧?”
夫人冷哼一声,并不理睬。
那个侍卫硬着头皮站在门口,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
夫人走到他的面前,抽出了他的剑说:“要么,你现在让我出去。要么,我现在就用你的剑,在我脖子上划一道口子,你看如何?”
那个侍卫哭丧着脸,终究不敢跟夫人来硬的,只好派了几个侍卫一路跟紧了夫人,自己赶忙去报告去了。
城楼外。
大将军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他亲自上前走到黄药旁边,低声说:“主子,可以结束了么?再拖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黄药挥了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大将军颇有些不满,轻轻哼了一声,便又策马回去了。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在等。等黄药的一个手势,一个举动。接着,这天地就要颠倒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刻,黄药却觉得很茫然。是的,茫然。不是喜悦、不是兴奋、不是满足感、也不是后悔,只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他站起身来,放眼望去,四周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有人充满希望地看着他,有人用仇恨的目光怒视他。他忽然很想睡觉,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用做出如此艰难的选择。
转头看去,皇上的目光还是那样淡然,甚至嘴角带笑看着他,让他甚至觉得有些害怕。
他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当自己被叔父逼着看四书五经的时候,背书背不出,被罚打手心。有一次,娘亲又过来很细心很细心地为他擦药,忽然冒出一句,药儿,你开心吗?复辟,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那个时候自己还很小,甚至不懂得复辟是什么意思。娘的眼光却很难过,却笑着模模他的头说,这个问题,以后你再自己问自己吧。
今天,在这千军万马前,在这几十年的努力快要得到回报时,他却忽然想起了娘亲的那个问题。
自己,真的开心吗?这一切,真的是自己要的吗?
如果不是,那自己这一生忙忙碌碌,到底在做些什么?而究竟什么东西,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呢?
正当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脑海中愈发清晰的时候,远处,这个熟悉的影子已经向自己跑了过来,一边大声喊道:“等一等王爷,等一等”
他不再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马上反应了过来。
他快步上前,厉声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府里好好待着的么?”
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儿:“老爷,咱们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不好?为什么一定要造反?一定要让天下大乱呢?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很多人会因为这样而白白地送命的啊”
黄药叹了口气:“你不懂的……快些回去吧,有机会,我再好好同你说,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夫人继续哭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是为了你们黄家要来复辟,是吧?那是你们家老祖宗该做的事儿,不是你该做的啊复辟又怎样?难不成等到几十年几百年后,再由刘家的人来找我们报仇么?你醒醒吧冤冤相报何时了啊还有什么比抓住现在更重要呢?”
刘纯一直在旁默默地看着,听见夫人的一番哭喊,又想起一桑的话,趁此机会他鼓足勇气也上前说道:“夫人说的没错。洪德王,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过去的事儿早就随风而逝,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如今百姓安居乐业,如果你们黄家的祖先是个好皇帝,也应该欣慰才是,绝不会置百姓于水火之中啊”
夫人拼命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收手吧我求您了老爷只要您收手,咱们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咱们黄家还是安安分分地过我们的日子,皇上一定能成全咱们的二皇子,您说是不是啊?”
刘纯一早就看到了躲在一边的一桑,知道她把什么都同夫人说了。在他心中,对夫人也确实有一份愧疚在,于是点了点头说:“是,我能答应只要您退兵,您仍旧是洪德王,咱们朝廷的栋梁之臣我一定能说服父皇他的”
听到这里,黄药却一声冷笑:“刘纯,你当我黄药是三岁小儿么?继续做我的洪德王?这种谎话亏你说得出口,我都替你害臊”
他回过头去,歉疚地对夫人说:“对不起了,我不求你理解原谅,只求你不要再阻拦我。这是我的命啊你看看,这么多的将士,他们都在等着我呢难道因为区区几句话,就让这一切都成了儿戏?唉,好了,你快些回去吧”
说完,不待夫人回答,立刻做手势给大将军:“全军进攻”
夫人、一桑、凡臣、连城、二皇子……所有人听到这四个字,一阵天旋地转,世界仿佛要在顷刻间坍塌。
一个月前。
国姓爷看着将士们的马匹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气得跳起来大骂:“这些个该死的狗东西打不过就来阴的他祖母的,太不把爷爷我放在眼里了,居然敢动我的马,都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他的小儿子刘益山的马也倒了,他走上前来担忧地说:“爹,看样子是被黄药的人动了什么手脚了。没有这些马,咱们绝不可能按照原定时间到达,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国姓爷兀自在那儿吹胡子瞪眼:“我的马全都有专人管着,怎么可能出这种事儿呢?来人哪,把看马的几个奴才都给我带上来”
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被将士们带了上来,脸上又青又肿,看样子已经被将士们教训过了。
“说,你们哪个人给老子的宝贝马动了手脚?哼,要是不说,老子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
这几个人全都连连磕头求饶,却都说自己是冤枉的,叫苦连天。
“哼,嘴硬是吧?来人哪,把他们全带下去砍了”国姓爷最是宝贝他的马,因此这回也是真的发怒了。
刘益山赶紧拦住了自己这火爆脾气的父亲:“爹,现在砍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啊不如先把他们看管起来,以后查清楚了再罚不迟。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该好好想想,咱们到底如何才能赶到京城,以解燃眉之急啊?”
国姓爷对这个儿子很是信任,虽然仍旧气呼呼的,但还是点头道:“嗯,益山你说的有理,就先把这几个奴才给绑起来,好生看管着等我最后查出来是谁干的,哼哼……”国姓爷瞪着一双牛眼扫视了一遍,把这几个小厮全都吓得不轻,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现在也走不了了,索性便搭帐篷休息了。
国姓爷同益山在一个帐篷中,不停地灌酒,发着愁。
“唉,现如今,马也没了,咱们总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吧?唉,这下子,京城那边可就……”国姓爷越想越发愁,就来了个借酒消愁。
刘益山倒是滴酒不沾,整晚都呆呆地坐在那里想辙。
马也没了,数量这么多,而且自己家的马都是优质品种,一时半会儿的绝对找不来这许多。而自己的精兵倒是可以日夜兼程地赶到京城,可是那也只是一部分的兵力……
脑子里模模糊糊有了个想法,便服侍好昏昏欲睡的父亲,便独自出帐,去到了关押那个看马的小厮那里。
那一共有五个人,他们都知道刘益山是个好主子,见他一来,当即又开始哭喊着冤枉。
刘益山皱眉道:“好了好了,像什么样子?你,跟我出来。”一边说着,他一边指着其中一个瘦小的男子。
那个小厮怕极了,极力摆手:“不是我少主子,真的不是我啊”
“我也没说就是你干的啊快出来,我有话问你。”
那人哭丧着脸出去了,可没一会儿功夫又回来了。接着,这几个人一个一个地被叫出去,单独与刘益山说了一会子话。
刘益山也不愧是国姓爷的儿子,从小到大,那些虚伪的、真诚的、假模假样的、真心实意的,他看得多了。自然,真话与假话也是分的很清。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飞天大盗,充其量不过是个小人,自然一眼就被他看穿了。
最后,他把那个张武叫了出来,扔过去一把剑,冷冰冰地说:“行了,你也别装了。怎么着?是我动手还是你自个儿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