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斋在连府的西厢,清幽雅致,门庭都是摆放不少的书籍。沉香斋也是两层,不过顶层开通成一敞厅,似是准备闲暇时登楼凭眺观景之用。四面木质栏杆,嵌空雕琢,镂空之处挂有风铃,点缀其间。每每清风拂过,清脆悦耳之声随着顶层蔓延,整个沉香斋浑然如仙境一般,宛如独立的小筑,与连府无关。
越过假山鱼池,兰芪开心地想奔去传来铃铛声的顶层,当她转过身时,却看到鱼池边站着一个莫约七八岁的孩童。打量之下,这个女孩穿着华丽,都是上等丝绸,于是兰芪即可断定她不是下人。
兰芪小心地探过去朝着女孩打招呼:“哈罗…嗨…”一边招手一边笑着贴过去。
女孩纹丝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鱼池里的鱼,兰芪好奇地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鱼池里有些鱼居然浮上来,死了。
兰芪以为她很难过,于是安慰着说:“它们睡着了,别伤心了。”
女孩面无表情地别过脸,盯着兰芪说道:“它们死了,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兰芪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转为尴尬,她干笑几声后站直身子,半夏和秋桑走了过来,女孩见是秋桑,于是缓和了面色的凝重,问道:“你们干什么?”
“蓉小姐,这一位是七夫人。”秋桑忙着介绍。
蓉小姐重新审视一番兰芪,将她从上到下打量后突然开口:“你就是新过门的七夫人?”
兰芪笑着点头,弯腰问道:“是啊,我叫兰芪,你叫什么?”
蓉小姐瞪了一眼她,然后一扭头便走掉了。
“蓉小姐叫莫蓉,是大小姐的女儿,大小姐去世后就一直留在连家。”秋桑冷漠地陈述,然后催促道:“好了,少夫人,你的疑问还有多少?如果没有了,就请进去吧。”
兰芪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没有了,你们都绷着个脸,我就是想问都不好意思开口咯。”
老夫人、丫环、小孩,所有的人都好像失去了笑容,压抑在府中,就像是行尸走肉。兰芪安分下来地想着:每个人看起来只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有半点温情,虽然花开灿烂,却无人欣赏。难道大家都很悲痛?为之前的夫人感到伤心?不对啊,如果真的伤心,就不会这么快再迎娶新娘子。
想得她头痛剧烈,这个宅子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无论是死人还是活人全都不正常,缠绕着兰芪的思绪,才是第一天,她就要被压抑的气氛弄得喘不过气。
***
“噔噔…”兰芪苦恼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悦耳的古琴音调,她循声张望,不见有人。于是暗自小声问半夏:“这里面还有谁啊?”
“少夫人,应该是教书先生。”半夏悄声回答。
“教书先生?”兰芪眼珠一转,寻思:终于见到一个男人了,整个宅子里面阴气太重,难得能遇见一个先生,不过既然是教书先生,只怕与帅哥无缘咯。
兰芪蹙眉跨进沉香斋的房门,秋桑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先生。”
兰芪歪着身子朝前方远望,只见书桌边站立着两人,男人身着白衫,玉树临风,看起来神采飞扬,就像那电视里面的白面小生,实在与她心目中的教书先生形象大相径庭;而他身边的女子更是冰肌玉映,容光照人。他们两个看起来实在是天作之合。
先生走过来,展露温和的笑容,微微垂首打招呼:“这位是…”
“先生,这位便是七夫人。”秋桑瞥了一眼兰芪,兰芪笑着回应:“你好,我叫兰芪,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晏胥尧。”
“晏胥尧?”兰芪琢磨着,岂知书桌边的女人放下古琴走过来,冷眼看着兰芪又说:“你就是七夫人?”
兰芪怔怔地点头,秋桑淡然地介绍:“三小姐,这位就是七夫人。”
“三小姐?”兰芪回应着连沁儿毫无善意的目光,她的脸色露出一丝连老夫人的影子,兰芪赶紧拉回思绪,这个女人明显要比连老夫人年轻许多,只是她不明白了,似乎自己嫁过来并不受欢迎,既然不受欢迎为什么还要答应这门亲事?莫非这里面还有其他的隐情?
“秋桑,你带少夫人过来沉香斋,不知道所为何事?”晏胥尧淡笑地问道。
秋桑说:“先生,老夫人说了,让少夫人与蓉小姐一起读书习字。”
“哦?”连沁儿轻蔑地问:“难道她有能力照顾蓉蓉?”
“不是的。”秋桑似乎故意说道:“少夫人不识字,看不懂家规,于是要先来学习然后再读家规。”
“哈哈哈…”连沁儿掩着嘴大笑不已,秋桑隐忍着嘲笑低着头不语。兰芪臭着一张脸,闷闷地盯着连沁儿夸张的表情。有那么好笑吗?如果让你去了我们那个年代,我看你懂得什么,哼,秋桑也真是的,我不认识字这种事情恨不得拿起喇叭来替我宣传一番。
“咳咳咳…”晏胥尧借此咳嗽几声,连沁儿才收敛许多,不屑地笑了笑。兰芪感激地瞅着晏胥尧,对着他增加不少好感,毕竟他在连家算是个局外人,是唯一一个不用扑克脸对着自己的人。
“秋桑,我知道了,不如你先下去伺候老夫人,免得复命晚了,老夫人心烦。”晏胥尧的话让兰芪觉得他好像应该也是来连府不少时间了,居然能模清楚老夫人的脾性,这样的人是很聪明的,一点都不如书上说的那种读死书的书呆子。
秋桑退下之后,兰芪觉得放松不少,她像是老夫人的一只眼睛,立在这里不说话都能收集她的一举一动,然后回去再转告给老夫人,顺便还带点感情色彩地添油加醋。
半夏将家规放在书桌上,连沁儿走过去拿起其中一本家规问道:“你当真不识字?”
兰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她很纠结,她能认识简体字,不怎么认识繁体字,这算不算识字呢?
“不可能啊。”连沁儿蹙着眉,说道:“舅老爷说你是兰家最知书达理的一个小姐,怎么会不识字呢?他之前在母亲面前将你表扬得天花乱坠,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晏胥尧抿着唇好奇地看着兰芪,似乎他也一肚子疑虑。
兰芪想了想,一边抚模自己的脸颊一边支支吾吾地解释:“其实是这样的,我…我落水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对有些事情不是很记得了,但是有些事情还稍微能记得。”
连沁儿将信将疑地瞄了一眼晏胥尧,晏胥尧认真地思索,过后又说:“这种症状我倒是听闻过,没想到少夫人会如此。”
“是吗?”。连沁儿放下书,绕着兰芪走上一圈,不怀好意地说:“说你有病,也不像是有病,说你没病,你也不清不楚的。哼,哥哥娶了你这样的女人真是浪费了。”
我还不想嫁呢,你们给过我不嫁的机会吗?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连家惹出来的事端。兰芪不甘示弱地瞪着连沁儿,既然摆月兑不了,那就要勇敢面对,不是什么丫环,小姐都能随随便便踩在自己头上拉屎,我这里不是茅坑,是片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