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老成的莫蓉小姐根本不理睬满脸疑虑的兰芪少夫人,她冷瞅一眼兰芪,见人已经清醒,也无大碍,于是走向自己的庭院。
兰芪猛然伸手拉住莫蓉的衣袖,愁眉苦脸地指着人中的银针说道:“那个…这些东西怎么弄掉啊?”
连沁儿掩嘴嗤笑说道:“蓉蓉能救你,你真是万幸了,要是没有一根根的银针,你早就没命了。”
兰芪抿了抿嘴,说:“我知道,可是总不能让我成天顶着这几根家伙四处走吧?”
莫蓉侧目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然后抬手毫不留情地拔掉兰芪人中上面的银针。
“嘶——”兰芪只觉得人中部位有些奇痒,也并无其他不良反应,更甚是比之前的精神好多了。她模了模自己的患处,暗自细想:没想到,连府里面的人深藏不露,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女孩也能扎针,并且救了自己。早前听半夏提起过,连府祖上是给人看病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三代前便改了祖业,弃医从商。虽然从商之后连府富庶起来,可是向来为人低调,在江湖上依然保持盛名。
哼,死了这么多少夫人的连府居然还能享有盛名?兰芪想想只觉得可笑之极。当然,恐怕与连少爷为人免费看诊有关联吧,自己家里灾祸连连,唯有在其他地方寻求安慰,以保全祖上积下的阴德,也就靠着这点自欺欺人的方式,所以连家才会蹦出这么多不可理喻的怪家规。
兰芪从草垛里爬起来,扫视富贵园,园子是连府里面最小最精致的花园,里面繁花簇拥,齐齐争艳,虽然不如其他庭院大气恢弘,却带着小家碧玉的秀气,确实适合像连沁儿这样的大小姐居住。听说,这里还有清心阁,那是连老夫人的居所,在兰芪心里就是恶魔的炼狱,她只想避而远之,最好是尽快找到返回金缕楼的方向,免得半夏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被秋桑捉住小辫子,让她费事在老夫人面前眉飞色舞地报告一番。
刚想好自己的打算,连沁儿和莫蓉便逃之夭夭,不见踪影。在她们眼里,她兰芪在连府根本就是个多余,真真切切地算是挂名少夫人。
“唉…”兰芪垂头丧气地走在小径上,不巧听见有人悄声嘀咕:“你走吧,快点走啊…”
是个稚女敕的女声,兰芪第一个反应就是以为有人偷情,于是兴奋地搜索着目标。然而就在她闻声探过去的时候,发现有个女孩子蹲在富贵园里面的水池边上,对着水池里面念念叨叨,兰芪藏匿在花丛之中,看着女孩的举动。
莫不是要投湖自杀吧?兰芪一寻思。从侧面仔细盯着女孩,见她黯然神伤,依依不舍,指不定那情郎就是潜在水中。可是女孩模样不过十三四岁,青涩秀气,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物啊,况且,她的衣着十分简陋平淡,一定是府上丫环,甚至连丫环也不如。因为从她单薄的身子和显旧的服饰上判断,她应该是府上的低等丫环。
兰芪记得晏胥尧先生跟自己提过家规中的一条,在连府的北边上就是下人们居住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府上各级别的下人,并且只有级别高一些的下人才有资格走出北庭,低等的下人常年都只能聚集在北庭,不得随便进入连府其他地方。富贵园所属的地方是西厢房,是连老夫人的管辖之地,这个小丫环贸然出现岂不是送死?
兰芪越想越不明,越想越不通,于是小心翼翼地再靠近,移动之时,身边草木自然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如惊弓之鸟的小丫环倏地站起来,紧张地扫视四周,俨然她被兰芪弄出来的响声吓得懵住了,刚准备逃离犯罪现场的时候,兰芪一咬牙奔出去捉住了企图逃逸的丫环。
“少夫人?”小丫环扑通吓得跪在草地上,一边泣声喃喃,一边拼命地叩首。
兰芪惊愕地看着她,小小的身躯在清风中微微抖瑟,她的声音很小心,轻声细语中夹带着恐惧的哭声,当下,兰芪动了恻隐之心,蹲下来扶起小丫环轻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夫人叫奴婢阿四就好。”阿四颤抖着说道,一直不敢抬头直视身前的兰芪。
兰芪张望四周之后,拉着阿四走向假山后面,说:“阿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富贵园里面的丫环吧?”
阿四吓得腿软,差点又跪下去,好在兰芪敏捷地搀扶着她,安抚着说道:“不要怕,不要怕,我就是问一下,没有别的意思,更加不会责罚你,也不会告发你。”
阿四讶然地扬起畏惧的小脸,眼角的泪水仍未完全吸干,挂在上面晶莹剔透。
兰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安慰着说:“但是阿四,你这样实在太冒险,如果被老夫人知道了,可是要被责罚的,并且老夫人一向严厉,你看你自己这么单薄,如果再被责罚起来,怎么承受得了?”
阿四听了兰芪的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倒是刚刚擦拭了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并且越来越多,越来越满。
兰芪着急地抹了抹自己的衣袖,为小丫环擦拭着流不尽的泪水,一边还说道:“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哭脏了小脸就不好看了。”
阿四猝然又跪在地上,扑通磕头,仰起脸对着兰芪哽咽说道:“少夫人…阿四…”
兰芪被阿四的举动吓得愣住了,双手悬在空中,听她说:“阿四十岁进连府,就没了亲人,在连府,阿四是火头丫环,没有人像少夫人这样关心过阿四,呜呜,阿四只听说过连府又进了一位少夫人,并且在第一天的时候看过少夫人的画像,好识别少夫人,不曾想过有幸能与少夫人见上一面,甚至…甚至…阿四没想到少夫人会这么亲切…”越说越语无伦次,反正飘进兰芪耳边就是一个意思,这个小丫环在连府受了不少委屈,现在自己只不过帮忙擦擦眼泪,说说安慰的话,就令她感动得痛哭流涕起来。
“阿四,不要跪下磕头了。”兰芪拉着阿四说道:“我不习惯有人给我下跪,在我的家乡,只有死人才会受人跪拜。”
阿四立马站起来,蹙着眉说道:“阿四不是要咒少夫人的。”
兰芪莞尔一笑,说道:“我知道。”说着,兰芪又凑近一些,追问:“阿四,你既然知道冒险来富贵园可能会有什么结果,却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能告诉我吗?刚才你究竟是跟谁说话?”
兰芪好奇地盯着面色惶恐不安的丫环,顿时一颗心又悬在嗓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