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一边做事一边留心偷听身边绣娘们的谈话,昨夜里少夫人被关被放,折腾了一个晚上,虽然她也听到另外院子里的动静,可是碍于身边的绣娘,她才没有贸然行动起来。这几天的相处,她算是明白了少夫人兰芪在连家的地位,这个女人在连家不过是个摆设,这样的毫不起眼的摆设为何会沦为买家的目标?莫非这件事情跟连家有关联?
小芙这样怀疑也是有一定的道理,自从上次失手之后,她一心想弄清楚伤了她的高手——连老夫人。于是她听从了徐老的建议,利用江湖上的易容之术将自己变成另一个模样,并取名为‘小芙’;为何会用这个名字,她也不知道,只是突然脑海中闪出另一个名字——芙雅。
兰芪起了个早,特意带着半夏去清风阁问安,连老夫人目光迥然地盯着赶来的兰芪,她似乎早就料到兰芪的举动,于是已经坐在了高堂之上等待着她的到来。
当连老夫人要下令之时,突然她的手被人抓住,老夫人侧目一看,尽然是挣扎着想爬起来的连宸修,他微微颤动嘴唇,仿佛是隐忍着极大的痛楚将自己从昏迷中拉出来;看着如此狼狈的少爷,连老夫人痛心不已。
“不要伤害她,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知道…”连宸修祈求着母亲大人,老夫人面色凝重地说:“如果传了出去只怕会…”
“真的,母亲,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连宸修气喘呼呼地说,老夫人扶着他上半截身子,感受到儿子因为说话吃力而全身抖瑟。于是她点了点头,含泪应允:“好,我答应你,不伤害她,你先好好休息。”
连宸修长吁一口气,闭上了眼,再一次进入昏迷的挣扎,连老夫人颤抖着双手,轻轻地抚模儿子的左脸,上面隐隐约约出现一些紫青色脉络。春芝将老夫人拉开,说道:“老夫人,不如让少爷好好休息吧。”
连老夫人喟叹一声,继而吩咐:“你去告诉秋桑,让她把少夫人放出来吧。”
“是。”春芝领了命令,迅速离开了内室。
兰芪走到堂中,偷瞄一眼若有所思的老夫人,然后行了礼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春芝为兰芪砌了一壶茶,兰芪无心品尝,于是扭头对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其实媳妇今天过来还有一事。”
“我知道。”连老夫人淡笑地说:“你是想问清楚昨晚上的事情。”
“没错,老夫人是不是已经查出来事情的真相?”兰芪又问。
连老夫人注视着兰芪,说道:“好了,我知道昨晚上让你受了委屈,或许真的是我惊弓之鸟,无中生有,但是不管怎么样,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我们也就不要再提了,不知道少夫人如何?”
兰芪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现在老夫人一句话就制止自己往下追问,她还能如何?难道跟老夫人争辩不成?好像现在是老夫人既往不咎,不处罚她,然而事情根本就没个交代,兰芪自个还晾着嘀咕不解的心思。
连老夫人主动站起来,走近了面色不悦的兰芪,她哪里不知道兰芪的心思,可是事情往下追问,对她自然是有害而无益。好在昨晚上少爷清醒过来,为她求了请,否则今天连府恐怕又要张罗白事。不过,老夫人也纳闷,修儿一向是不过问此事,为何这一次却为了兰芪开口恳求自己?
“兰芪。”连老夫人拉着兰芪的手,第一次如此亲切地对待兰芪,令兰芪有些寒毛直竖,警觉地盯着老夫人。
“有什么事吗?老夫人。”兰芪勉强露出微笑。
连老夫人将兰芪拉着走出门,看着外面的花丛,心情徒升大好,于是说道:“我知道,你来连家这么久也没有回过娘家,心里难免会有点小脾气,这样吧,我特许你回娘家一趟,散散心也好,叙叙旧也罢,反正以后你在连家出入自由,好好地做好你这个少夫人,你看如何?”
“老夫人,此话当真?”兰芪惊喜地问,她以后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
“驷马难追。”连老夫人莞尔一笑,说道:“这里有这么多丫环听着,你还怕我反悔不是?”
兰芪憨笑着点了点头,可是转念一寻思,她又沉静下来:回娘家?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兰家她好像也不是很清楚,现在贸贸然地返回去,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
“不过…”老夫人忽然转了口。
兰芪一怔,赶忙吱声:“不过什么,老夫人您刚刚还答应了的,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啊。”
“兰芪,我恢复你的自由身是因为你在连府差不多半年了,自然也熟悉连府上下的规矩事宜,尚且不伦你有没有资格打理连家,至少从现在开始,你要担着这份责任。”连老夫人似乎在绕圈子,聪明的兰芪警惕地聆听着。
兰芪蹙着眉,试探地问:“那么老夫人又要吩咐兰芪什么事情呢?”上一次是看账目,害得自己差点得了近视眼,不知道今天又要干什么。
“连家少夫人只为管理好连府,而传宗接代的事情自然有妾室。”连老夫人严谨地说:“老身要为少爷再娶一位妾室,不知道少夫人意下如何?”
兰芪惊愕地瞪着身边的连老夫人,虽然她不是很喜欢连府,也没有喜欢连少爷,可是现在听到老夫人这么安排还是有点…有点接受不了。什么叫只是负责打理连府,这么说,我一辈子都是守活寡咯?她怎么可以这样?简直没有人性。
“其实在连府,少夫人嫁进来一年之后才能娶妾室,可是我看你聪明伶俐,应该更能上手连府的事情,这样一来,我便打算提前让修儿娶妾。”连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你平时不是很看重家规的吗?既然家规上面说少爷要一年之后才能娶妾,那您为何要破了家规,让少爷提前娶妾呢?”
“家规并不是死法,活人有活人的想法。”老夫人慧黠笑道:“况且,修儿在外面已经有了红颜知己,嫁不嫁过来都是迟早的事情,既然他们情投意合,我自然要成全。”
“他…”
连老夫人拍了拍兰芪的手,安抚着说:“兰芪,你为连家的牺牲,老身看在眼里,老身是过来人,自然也能感同身受;可是既然成了连府少夫人,就当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兰芪咯噔一沉,整个心都湮没了。她犹犹豫豫地瞅了一眼老夫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即便是想为自己抱不平,可是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她觉得这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反正一句连府家规就能顶回去,反正她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反正她就是得认命。
看着兰芪失魂落魄地离去,春芝倒禁不住,问了老夫人:“老夫人,如果娶妾提前会不会不妥啊?”
“他跟我说,他要这个女人。”老夫人眯起双眼,眺望着姹紫嫣红的花草,不由得摇了摇头,叹息道:“少爷似乎也对她动了情意,如此一来,岂不是又要酿成悲剧?既然多个女人能让他不再胡作非为,那么我宁愿牺牲兰芪,至少她能保住一条小命。”
春芝也惆怅着垂首,虽然她不知道老夫人究竟如何谈判,至少她也不愿看到连府再添新魂,这是她最不想知道的残酷。
兰芪恍恍惚惚地在院子里游荡,不自不觉中她居然去了临风阁的方向,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看看?当她下定心思后,又退却地缩回了脚。他有心上人了,原来他一直都有心上人,原来他娶自己就是要为他自个的心上人挡灾,这个死没良心的家伙才不值得自己去探望呢。
兰芪一转背,走了两步,又停顿了脚。
可是,都是老夫人的一面之词,真真假假的都不清楚,如果当面质问他,也算是了却自己的疑虑啊。
于是这样的纠结下,兰芪在临风阁的偏门处始终徘徊不定。当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进门的时候,突然瞥见晏胥尧先生的身影,见他鬼鬼祟祟地迈着步子走向临风阁,兰芪赶紧先躲起来,免得被人看到自己在少爷住的地方踌躇不定,到时候不知道会被下人们怎么取笑了。
晏胥尧小心翼翼地走着,并且是一步三回头,仿佛很担心被人看到,既然是过来探望少爷,他干嘛会有这样的反应?兰芪躲在草丛里,看着晏胥尧一直进了临风阁,直奔少爷的卧房。好奇心驱使下,兰芪也弯着腰偷偷潜入临风阁,跟踪着晏胥尧。
晏胥尧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冷扫一眼,然后闷声啐道:“哼,你这个阴险毒辣之人居然还活着?好,很好,因为你的命只有我能取之;连宸修,连家少爷,哈哈哈,想不到你今天居然会死在我手上。”说着,晏胥尧又朝着床榻上的人吐了一口气;看着晏胥尧的神情,好像跟昏迷着的连宸修有着莫大的仇恨,他怎么会跟连少爷结下仇恨?难道先生不单单只是教书先生?那他究竟是谁?
“什么人?”赶来的天冬一下就发现了躲在外面偷窥的兰芪,兰芪刚刚站直了身子,就被劈过来的剑给吓得懵住。
“我…是我啊…少夫人兰芪,天冬,你可别乱来啊。”
“少夫人?”天冬怒斥道:“既然少夫人要来看少爷,何必在外面鬼鬼祟祟?”
“因为…”兰芪指了指里面,说道:“里面还有别人。”
天冬当即推门进去,搜索半天后,跳了出来,气呼呼地拧起扔在咳嗽不止的兰芪,喝道:“里面根本没有任何人影,哼,少爷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天冬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兰芪瞪大双眸,无辜地眨了眨眼,天啊,这个大黑锅可不好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