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加更一次,大概十点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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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子分别在船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唯有双瑶,迟疑着不曾下笔,双蕊轻轻推他一下,催促说:“姐,你快点,都等着呢!”
双瑶为难地说:“咱们的名字写在这上头,万一被不相干的人捡了去,可怎么好?”
一句话说的汪清晓也踌躇起来,悄悄把金箔船袖了起来,又去拿匣子里自己原来带的纸船。
双蕊翘起嘴唇,嗔道:“你怎么跟老人家似的,只顾怕这怕那!咱们走快点,先到下游等着,怎么会让别人捡了去呢?”
周玉兰是个爱玩的,早已动心,连忙帮腔说:“对呀,咱们吩咐船快些走,再让排军沿途看着,不让闲杂人等靠近,肯定不会被人捡去的,你放心吧!”
双瑶想来想去,最后用胭脂在船底画了一朵小小的梅花,笑说:“这样也能分辨出来吧!”
几个人笑着,各拿起一只金箔船,周玉兰还把原来准备的,粘了迎春花瓣的纸船也带着,携手来到码头边,排军们早已将看热闹的闲人赶得远远地,清出了一大片空地,几个女子蹲在水边,娇声叫了一二三,同时一松手,金箔船晃晃悠悠地,随着水向下游漂去了。
此时周家的画船箭一般地划了过来,稳稳地靠在了码头上,周玉兰几个扶着丫头的手,脚步轻盈地踩着踏板跳上船,周玉兰望着不远处正在漂着的金箔船,忙吩咐一声:“快些开船。”
掌舵的熟练地转过方向,艄公一声唿哨,几把桨一齐发力,箭一般地窜了出去。
片刻工夫,五只金箔船已经被抛在身后。
双瑶靠着船舷站了一会儿,见两岸不少行人正往船上指点议论,一时不自在起来,忙进了内舱。
周玉兰和双蕊坐在靠近舱口的窗下,打起帘子看着河上风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周玉兰问:“好像听谁说你家姨娘添了个男丁?”
双蕊撇撇嘴:“自打这郑姨娘进门,家里就没安生过一天,没完没了地闹,我娘总是太好性子,由着她欺负。”
周玉兰笑说:“这么说我家几个姨娘还算老实,天天在我娘跟前立规矩,我娘咳嗽一声她们都吓得一哆嗦。”
李蓉娘拈起一个松仁,漫不经心地说:“我家就没有姨娘。”
几个女子平时也都听说过李家不纳妾,心中原本就有些好奇,见李蓉娘主动谈起,忙凑近些问道:“你家果真不要姨娘吗?”。
“嗯。”李蓉娘看见众人的表情,骄傲地回答说:“爹爹对娘亲敬重有加,当初爹爹还是白衣时,娘亲变卖了陪嫁首饰帮爹爹外出求学,一个人在家纺纱织布,奉养老太爷,爹爹说,有娘亲才有我们这个家,他敬重娘亲,绝不再娶第二个。”
汪清晓幽幽地叹口气:“我弟弟是姨娘养的,我娘对他再好,他总还是背地里跟姨娘来往。”
周玉兰摇头道:“不是太太养的,不知道有多麻烦。”
“是呀,嫡庶有别,难不成要把家业留给姨娘养的庶子?”李蓉娘不以为然地摇头,“还是没有姨娘更好。”
“就是,我家那几个,看了就讨厌!”双蕊帮腔,“尤其是那个郑姨娘,两只水眼睛,看起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亏我娘脾气好,依着我的性子,早撵出去了!”
汪清晓黯然垂头,想起母亲跪在佛前祈祷得子的情形,欲言又止。
双瑶在旁听着,只觉句句都十分新奇。原来这世上还有不纳妾的家庭!自打她出世以来,父亲的姨娘、通房比比皆是,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局面,以为天下所有人家都是如此,原来还有人为了敬重夫人不纳妾,而且还是官宦人家!
正低头想着,周玉兰的声音传入耳中“……我那些庶出的姐妹,整天围在我娘跟前讨好卖乖,我真看不上眼,难道讨好了我娘,就能变成嫡女了?哼,生来就是野草,怎么也变不成牡丹。”
“我家那个还不如你家的呢,整天木木的苦着个脸,不知道心里想什么,”双蕊一脸不屑,“我一看见她皱眉就觉得她在打什么坏主意,果然是丫头生的。”
双瑶大吃一惊,原来双蕊如此瞧不上玉娘的出身!怪不得她们在同一个屋檐下过了十几年,双蕊反而更愿意事事拉上分别六年的自己,对玉娘总是没什么亲热劲儿。
又听汪清晓叹道:“你们都好,唯有我家,一个庶出的,反而跟宝贝似地捧在手里。”
李蓉娘说:“所以还是没有姨娘好,如果天底下都像我家一样,也就没那么多嫡呀庶呀的烦恼。”
双瑶听着,渐渐觉得心中有些压抑。那日在唐薇院里听到的话蓦然又上心头“无论任何人与太太有利益冲突,你都要帮太太说话”,原来唐薇果然是这个意思,嫡庶有别,永远与太太站在一起。
嫡与庶之间,果真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吗?
她望着双蕊看起来简单的表情,忽然发现,其实这个风风火火的妹妹,心里也是有许多细腻深藏的想法。
她也突然发现,在这群谈笑正酣的女孩子中,自己是多么格格不入。大约都是因为在自贡那几年吧,不在母亲身边长大,许多成长的过程都是缺失的。
那一瞬间,她有一丝怅然,如果父亲不是把自己当做男子一样教养,如果自己没有离开家,离开母亲,现在应该会和她们在一起毫无心结地谈笑吧!
窗外传来一阵隐约的乐声,正在谈笑的几人都被吸引过去,看时却是岸边一家铺子开业大吉,正在敲锣打鼓。
周玉兰眺望一阵,笑说:“双蕊,好像是个盐铺子呢,不会是你家的吧?”
双蕊忙招呼双瑶:“姐,你看看是谁家的?”
双瑶看见匾额上写着“润谦号”三个鎏金大字,正是卫家润字系列的盐号,果然还是卫家势大,分号一家接一家地开,沈家虽然近年来生意颇有起色,却也只有两家分号而已。
周玉兰说:“真是卫家的?他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李蓉娘“哎呀”一声,笑说:“怎么不知不觉就到了呢?”
原来画船已经到了下游码头,排军们坐的小船已经靠岸,众排军正一字排开,等着她们下船。
几人忙端正神色,扶着丫头缓步下船,在码头边等了许久,才远远看见一只金箔船晃晃悠悠飘来。青溪忙小跑过去,拿一只银钩小心翼翼地把船勾过来,双手捧着送到周玉兰面前。
周玉兰看时,船底写着嫣红的“蕊”字,笑说:“双蕊,是你拔了头筹!”
几个女子纷纷查看收回来的金箔船,前前后后,几只船都到了,唯有双瑶画着梅花的小船不见踪影。
“去哪儿了呢?”几人好奇地远眺水面,只看见滔滔逝水,渺渺烟波,始终不见金箔船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