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晚儿道:“那是藏书楼,里头有许多的书,全是我爹爹的宝贝。”
听到书,上弦月的兴趣便淡了下去,“这么漂亮的楼却给一堆死物住,你爹爹想法真怪。”
她只以为房子皆是给人住的,哪里知道富贵之家起个书楼本就再平常不过。
秋晚儿道:“书楼里还有琴谱,你可要看看?”
一听琴谱上弦月的神色登时变了,急不可奈地拉着秋晚儿就往藏书楼里奔。楚星昕暗觉好笑,一个从不弹琴的人又岂会看得懂琴谱?
“滋!”婢女青儿拔开火晢子,灯被一一点亮,楼内的黑暗逐一褪去。环视四周,但见书柜相连,层层叠叠摆满了各式的书。油墨的香味充盈在鼻间。沿着楼梯上到二楼,入目所见依然只有书。
秋晚儿熟门熟路地抽出了几本琴谱递给上弦月。上弦月翻开一瞧,只见蝇头小字加杂着各类奇怪的标符,却是连半分也看不懂。
秋晚儿忙安慰她:“初次确实难以看懂,请珞先生讲解讲解,以月儿你的天资要懂也绝非难事。”
楚星昕却嘲笑道:“你若能看懂琴谱才叫天下奇谭。琴乃高雅艺术,岂是随便一人便能妄想学会的?”
他不知上弦月在琴乐上极有天赋,只是被脑后金针所镇无法抚琴。随口说出的话不过是想气气她。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何在有意无意间总想惹她生气。
上弦月果然很是生气,琴谱随手就往楚星昕身上砸去:“我看不看得懂关你什么事!”
楚星昕一侧身,躲了过去。书砸到他身后的书柜上,书柜微微一颤,“啪嗒”一声跌下四、五本书来。
楚星昕嘻嘻地笑道:“想砸我,你还差得远呢。”
他这一笑,原来因故作成熟而紧崩的小脸舒展开来,恢复了孩子的天真,倒也显得可爱。
可瞧在上弦月眼中,只觉他愈发得可恨。又顺手抓起一本书就要再砸。秋晚儿急忙拦住她,道:“别闹别闹,爹爹最爱惜他的书,若知道书被弄丢定会生气。”
上弦月这才作罢,只是恨恨瞪了楚星昕一眼。楚星昕却笑得更欢,似乎是觉得惹怒了她让自己能有种特别的满足感。
上弦月不去看她,随意地翻看手上的书以转移注意力。书页展开,里头现出的是一辆辆列阵整齐的战车,战车旁还有装扮整齐、神情肃穆的士兵,或手拿长矛或身佩大刀。旁边还有一行行的小字。字她看不懂,只是瞧着图有趣,一页地翻看,越看越被里头的东西吸引。
楚星昕瞧了一眼那书,怪道:“奇怪,你竟然对兵书感兴趣。难道你想当女将军么?”
“女将军?”上弦月显然还不理解将军的含意。
秋晚儿指着书页上一个小人道:“瞧,这就是将军。”
上弦月细一看,但见那将军骑着独角兽,身披盔甲,威风凛凛,手握长剑遥指远方,指挥着周围的千军万马前进。
原来这就是将军,如此威武。上弦月瞧着就再也挪不开神,眼前渐渐恍惚,看那将军的画像,却觉他的脸已变成了自己的脸。她仿佛已能听战鼓阵阵,能看到旌旗飞扬、狼烟四起的景象。而自己正骑着雪白的独角兽,高高地审视着周围的战况。挥手扬臂,下达指令,千军万马莫不遵从。
“月儿,月儿!”秋晚儿的呼唤唤醒了她神游的思绪。
“晚儿,你快给我念念这上头写了些什么。”上弦月意犹未尽。
秋晚儿为难道:“我识的字也不多,念不全书里的内容。”
失望瞬间占据了上弦月整张脸,叹息了一声正要把书归还原处,却被一只手意外地夺了去。
“夫兵法也,用之于战。若知兵法,必先知战;若知战事,必先知军队。军队也……”却是楚星昕朗声诵读。
秋晚儿心中暗叹:他年纪分明不大,识得的字却不少。
上弦月起初不解他为何愿意念给她听,但听着听着,思绪便被带入书中,无暇他想。兵法、战争、军队;帅、将、士,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些词,但却仿佛带种奇怪的吸引力,将她所有的兴趣尽都引了去。
前厅的宴已近半,酒过几旬,客人们的兴致也渐高。交杯接盏,好不热闹。
正在此时,一缕悠扬的乐声响起。起先众人未多留意,随着乐声渐渐拔高,众人的注意力慢慢地被吸引。转目看去,但见戏台上不知何时已走上一位身着七彩霓裳的女子。她背对着众人,使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那窈窕、曼丽的身姿,在慢慢地舒展、舞动,仿佛是月间的仙子谪落凡尘。流云一般的长发,轻轻地摇曳,摇乱了谁的思绪?又挑起了谁的?
背影且如此迷人,正面又该是怎样的消魂?——座上的人几乎都如此想。
连梦澈也不禁凝神定晴,心中暗惑:弓月城几时开始美女如云了?
世间虽有颜如玉,但必毕少之又少。
随着乐曲愈发得欢畅,台上女子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客暗暗叹息。倒不是失望于她的容貌,而是因为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心彤。城主的女人,哪怕再如何心动,又岂能作非份之想?
但许多时候,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明知不可想,却偏难克制心中的。
台上女子不时投来的媚眼,又是看向谁?秋皓微眯着眼睛,理所当然地认为那绝子的眼中只看得到他一人。
自从那一天,初次相见,这双美丽的眸子就彻底的乱了他的心,使他竟不顾一切地纳她为妾。纵然惹怒了夫人也在所不惜。但也有在绝少数时候,他会忍不住地反思,为了一女人如此值得吗?可是当他再次看到她美丽的容颜,羞怯却媚人的眼神时,所有的犹疑立刻烟消云散。
纵然是倾国又倾城,唯佳人难再觅。为了她,即便舍弃一切也是值得的,更何况是那个已渐渐开始衰老的妻子?
秋皓这般的想,其他的客人似乎也存在这样的念头——若得此女为妻,死而无憾!“那么就献出你们的生命吧!”轻得几不可闻的声音从台上传来,可是却没人听见。
他们能听见的只有靡靡之音,看到的也只是台上那美丽女子飞旋起舞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