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道:“我已上了半年多的学,识了不少的字。虽然还有些字不认识,但有词典就可以全查到。读起来尽管有些费劲,好在能勉强看懂。”
珞宁道:“琴谱你不耐烦看,倒是这兵书却看得津津有味。”
上弦月仰着头,得意地道:“凡是琴曲我只听一遍就能记下,何需再看劳什子的琴谱?”
珞宁道:“古人精妙之曲皆记在琴谱上,今人有何新作也多会记于谱上以传后世。你若看不懂琴谱,岂能知古乐?你虽不能弹琴,却可学做曲,今后若有得意之作,你又如何能保留下?难道只靠耳传口述?”
上弦月思忖他这话虽觉大有道理,却又苦恼道:“可是琴谱我看不懂。”
珞宁道:“因为你未习得窍门,是以不懂。你的天赋极高,只需稍加提点想要懂并不难。”
上弦月眼眸忽亮:“珞宁,那你现在教我识谱好不好?”
珞宁抚着她的头,温婉地笑:“傻月儿,何必急于一时?今日已晚,你该睡觉了,否则明日清晨你又该赖床了。”
上弦月睡得很快,未几已然入得梦乡。
一缕琴声随着她的梦起而奏响,琴声婉转悠扬,在夜下的小院中旖旎旋转,旋进她的梦乡,在梦境中倘佯。
第二天,上弦月果然赖起了床。可是这回,梦澈并未如以后一样掀开她的被子催促她起床。因而使她一觉到日上三杆方才匆匆爬起。急急奔出屋去,边跑边嚷:“梦澈梦澈,你怎么不喊我?迟到了,先生要打手心,还要罚站的。”
院外阳光充足,梦澈一身素色长裙,静坐在石桌前择菜,准备午膳。虽然书院中的厨房一日三餐供应饭菜,可是梦澈还是喜欢亲自下厨。那模样像极贤妻良母,叫人想象不到她竟然是兽非人。
听到上弦月的嚷声,她回首道:“现在知道急了?小孩子家家,晚上不知道早睡,早上起得来才怪。”
上弦月四下瞅了瞅:“珞宁呢?他怎么也不喊我?都晌午了,上午的课都结束了。唉,这下惨了。那李先生总瞧我不顺眼,老想寻机会惩治我。今日迟到,他至少要罚我站一天呢。”
梦澈失声而笑,戳了戳她的额头,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却怕那李先生。这下好了,总算有人能治得了你了。”
上弦月拨开她的手,退后几步:“我才不怕他。只是珞宁说学生必需要尊敬老师,所以我才不跟他计较的。珞宁呢?他在书院里吗?我记得今天上午没有琴乐课的。”
梦澈道:“宁到秋府去了。你也不必再担心李先生罚你,从今日起书院停课一月。”
“咦?一个月?”上弦月大吃一惊,从她入书院以来,只有年节的时候停过七天的课,这已算是最久的假期。可是这回却忽然停一个月,并且先前没有任何预兆。
梦澈道:“楚灵国的规矩,皇帝驾崩全国举哀,各级书院皆停课一个月。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街市上都已闭市,除了必需品外,其他的店铺也统统要暂时关门。小孩子们更不可以到外头疯玩,否则会被抓起来的。”
“呀,皇帝死了呀。可是他死,自然有他的儿子们为他守灵,为何街市要闭市、书院要停课?难道也要我们替他守灵?”
“什么死呀死的,不可乱说。难到你在书院里没学到过吗?天子死曰‘崩‘,诸侯死曰‘薨‘,只有平头老百姓死才叫‘死‘。百姓虽不用为皇帝守灵,却需要哀悼。”
“死就是死了,换个名头也还是死了。”
“你这丫头就是教不会,得得得,懒得跟你说。回头叫宁再好好教教你。”
“珞宁到秋府做什么?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昨天说过要教我认琴谱的。”
“秋城主找他有事,等他们说完了事自然就会回来了。瞧瞧你,披头散发的像个小疯子,快回屋去梳头,宁不在,可别指望我会替你梳。”
秋府。
皇帝驾崩全国需着素衣,所以秋皓虽还穿着官服但外头却罩了层丧服,但他的脸上却没有悲伤的表情。
天高帝皇远,底下的官员自然没有几个是真正的悲伤。可是脸上的焦急之色又是为何?不但神情焦急,甚至还有些坐立不安,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这样子连服侍了他十几年的忠伯都从未见过,难道皇帝一死对他的影响会有如此大吗?忠伯虽有些想不通,却不敢妄加多问,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启禀老爷,珞宁乐师到了。”
一听闻下人的传报不待多说,已急急迎出门去。挥退了忠伯,将珞宁请到屋内。
一早就有派人请他过府,珞宁心下已有些奇怪,此际又见他如此紧张,也不多作客套直言问道:“相识久矣,城主向来是荣辱不惊,此际又是为何?”
秋皓道:“先皇驾崩之事想必你已听说。”
珞宁道:“先前见城主派来相传之人素衣白服已然猜到些,多嘴略问便都知道了。”
秋皓道:“此事我是昨日半夜才得知的,清晨便传令闭市,想来全城都已知道。但有一事我却还未透露出去。”
珞宁道:“想必那事就是让城主为之紧张之事。”
秋皓道:“不瞒你说,我也是今晨才收到消息。二皇子与三皇子、五皇子趁先帝病危密谋造反,如今三位皇子以谋逆之罪被捕。你也知道内子之妹乃是二皇子的宠妃,原本因这层关系可谓是荣耀无限,然而如今二皇子倒台我们势必要受其牵连。珞老弟,你是局外人,凡事比我们这些当局者要看得清明,这才想找你替我想想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们逃过这一劫。”
珞宁问:“此事可已坐实?”
秋皓道:“皇禁军在二皇子府邸收到龙袍皇冠,及大量私造之兵器,又有其心月复之人指证。可谓是人证、物证具全。”
珞宁微微蹙眉,隐下心中的惊讶,略作思忖后道:“如今是哪位皇子登临大宝?”
秋皓道:“是六皇子。先帝九子,除一子被贬为庶民,其余八子中,六皇子是其中最不起眼也是最不受先帝宠爱的。但这次却忽然传位于六皇子,想必朝中也是议论纷纭。”
珞宁道:“先帝刚刚驾崩,三位皇子就已落罪被捕,看来这位新君手段不凡。其余几位皇子对此事有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