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果着脚踩着柔软的草地上,嗅着青草、软泥的香气,感受着清风拂面,长长地叹息道:“真舒服呀,好久都没有享受到郊野的乐趣了”
从前的上弦月是野性难驯的野丫头,光着脚丫在郊野上尽情玩乐是司空见惯的事。珞宁对她管得宽,也由着她的性子,从不多加约束。可是自从到楚城后,她便处处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应付一切,不敢有丝毫差错。
而眼下,晚儿和晨儿的事都快要解决了,在楚城也呆不了多久。至于其他的事,她管不了,索性也不叫自己多想。此时得既然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就尽情的玩闹。
伸手摘一朵蒲公英,然后用力一吹,看着那白色的、柳絮一般的花瓣儿四散飞扬,心中别提有多快乐了。
海岚也学着她的样子,一朵接一朵地吹散花瓣。欢呼着、雀跃着,就好像两个未长成的孩子,简单纯真。
上弦月的歌声也在蒲公英漫天飞舞的地方放飞——
“十里花草,那带着香味的欢笑。
采一朵云彩,给你做成蔷袍。
月亮静悄悄,星光在闪耀。
唱一唱先生教过的歌谣。
燕子回巢,没有成长的烦恼。
梦里依旧是共同的美好。
……”
她的歌喉婉转如黄莺,一遍又一遍地唱着这首童年时最喜爱的童谣。而海岚、海旭兄妹俩就那么静静地听着,陶醉于她的歌声。
太阳渐渐地滑落,将西方的天空点染成一片金色。夕阳笼下,人间仿佛也镀上了一层金子。
海岚玩得累了,蜷在香草花丛中甜甜地睡去。上弦月也有些累,坐在草地上,手撑着下巴遥视着远方的天际,显得很安静。
却听海旭忽然道:“你是个很奇特的女子。”
上弦月侧首,就看到坐在身旁的海旭正凝视着她,目光中有深深的探究。
上弦月嫣然一笑:“有什么奇特的?”
海旭道:“有时看你,明朗率真,仿佛是纯真的孩子;可有时,你又思虑极重,简单的一些小事你也能窥出许多寻常人发现不了的异常来。有时你对人很真,视为友的,便会倾尽全力去维护、帮持;但有时你又对人很虚,明里笑语连连,暗里却不知在算计什么。你说,这难道不奇特吗?”。
上弦月挑眉一笑,不以为然地道:“这就叫奇特了?孰不知,人性本复杂,也会有许多不同的脸去面对不同的人。面对朋友时自然是真心以待;面对不是朋友却因某些需要而必须接近的人,自然该虚虚实实。在玩闹时,该尽兴;而面对正事时,当然也要步步小心。因为所处环境的原因,若是粗心大意造成的麻烦却是不可估量。这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海旭道:“我倒想问一问,你在看来,我到底算是你真心相交的朋友,还是那种因某些需要而必须接近的人?”
她笑着迎视着海旭目光,道:“我面对你时是哪张脸,应该取决于你。因为我刚才说的那些方面,你做的远比我要出色。”
上弦月依然在笑,只是笑容中分明多了层深意。
她在看他,他同样的也在看她。两种截不同的目光,却同样的深邃复杂。
俄顷后,他忽然朗声而笑,赞道:“果然是冰雪聪明也不愧是我看中的知交好友”
上弦月随意地揪了颗草,叼在嘴里,嘻嘻地笑道:“若是资质鲁钝,以你堂堂皇子之尊岂会愿意陪着我坐在这郊野之处?”
海旭道:“海角天涯之谊绝非浪得虚名,一日为知交,终身为友。绝不改变”
上弦月道:“有个皇子做好友倒是不错,至少在别人欺负我的时候,你能站出来相护。”
海旭双手一摊道:“我可没帮到你什么忙。再说了,以你的聪明,一般人也欺负不着你。”
上弦月道:“方才在果园外的大道上,你不就帮了一把吗?你刻意冷落那些贵妇、千金们与我闲话了半天,为得就是想叫她们知道你我之间关系匪浅,进而好抬高我的身份。虽然你没说,但我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海旭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记挂在心,更无需谢。”
“少自作多情了,本姑娘可没打算谢你”上弦月说着又旋即一笑,接着道:“因为你我是朋友,真正的朋友无需言谢。”
同样是笑,可是笑又分很多种:虚伪的、甜美的、妩媚的、淡然的……
而她此时的笑却是格外真城、清澈、明媚,不添加一丝一毫的杂质。
海旭颇为满意她这个回答,脸上的笑也格外明朗。笑问道:“你方才唱的歌叫什么名?很好听。”
上弦月道:“那歌叫做《花香》,是珞宁教我的,也是我有生以来学会的第一首歌谣。你若是喜欢我再唱一遍给你听?”
歌声再度响起,却不是这首欢快的《花香》,而是一首凄婉、空灵的歌——
“玫瑰几时开,开时可有爱?
爱人吻额上,情花种心怀。
玫瑰何时落,落入黄泉河。
爱人今何在,花逝人渐埋……”
询着歌声望去,但见萋萋芳草尽头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慢慢走近。一袭红色轻纱长裙,薄而轻透。长及膝盖的乌发被野风搅起,在身后四散飞扬。她的手中拎着花篮,装满了红色的玫瑰。玫瑰妖艳,而她的人却比花更妖艳。
只看了一眼,海旭的目光便被她深深地吸引,怎么也移不开。看着她走近,走近,再走近,而自己的脑子却在这一刻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知喃喃地道:“好美,好美……”
上弦月只觉得那红衣女子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转眸间又见海旭神情痴迷,她眉头一横,用力地拧了他一把,叱道:“见着女人就发傻了,真没出息”
海旭吃痛,惊回过神。也不解为何方才会如此失态,脸上悻悻发红,颇有些不好意思。
海岚也被歌声吵醒,坐起来,睡眼朦胧地看了眼那个女子,问道:“她是哪家的小姐?”
红衣女子已走近。歌声止,她雪白的纤手从花篮中拿出一朵红玫瑰,递向海岚:“漂亮的小姐要花吗?”。
美丽的眼睛溢满笑容的同时,又叫人从中看出些许的哀伤。使人不忍心拒绝。
海岚接过玫瑰,道:“原来你是卖花的。你这花多少钱?”
红衣女子灿烂一笑,更显风情万种:“鲜花配美人。不要钱,送你的。闻一闻,很香呢。”
上弦月一瞬不眨地盯着她,明明觉得她如此眼熟,却怎么也记不得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的。按理说,似她这样妖艳的女人绝对是一眼难忘,想不起来只能说明相隔的年代久远。可是不管如何,从第一眼起,她就本能地对那个女人十分反感。
“谢谢,你真好”海岚心思单纯,未作多想便将玫瑰搁在鼻尖深深地嗅,赞叹道:“好香呀”
“你到底是谁?”想不出来,上弦月索性直接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