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烛灯已燃烬,一缕青缕似散未散。
床上躺着的楚星昕,他的脸色早已渐渐恢复血色,眉头微颤几下,眼帘慢慢睁开。眼前的景物由模糊渐渐变为清晰,头一偏,他便看到一窗明媚的阳光洒入屋中。过于刺眼的阳光,叫他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伸手挡了挡,再细看时,但见那片明媚的光中一个窈窕的身影临窗而立。一身绿色的衣裙在光耀下变为莹绿,一头黑色的长发直直地垂下,锦帛般美丽。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窗边的人突然转身,那一头黑发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
“你终于舍得醒了。”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意。
她渐渐地走近,明明是张丑陋的脸,可是却让楚星昕看着格外亲切。似水明眸溢满了笑意,问道:“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觉得不妥的地方?”
楚星昕摇了摇头,挣扎着坐起:“没,没有不妥的……”话才说出,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伤口带起一阵疼痛,叫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上弦月急忙将他扶住,道:“你伤口才刚刚愈合,不可有过大动作。快快躺好”
楚星昕气息才刚刚稳定,便又迫不及待地问道:“后来究竟如何了?我只记得我中箭落马,剩下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仓促攻城,实在鲁莽。可知你险些就要一败涂地了?”说话的是梦渊。听到他的声音,楚星昕方才注意到他也在屋中。
回想到那一日的事,楚星昕也隐隐有些后悔,虽说自己已策划好了一切,可是最后时刻依然有出了些意外之事,以至于让战况偏离自己的预想。那个时候,最稳妥的做法则是放弃原先的设定,再谋他策。可是楚星昕不甘心在最后关头前功尽弃,所以不顾一切的选择了进攻。结果,攻城之战确实坚辛苦,且自己也险些送命。
那么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何事?他负伤,军中少了指挥,必会军心大乱。结果自然堪忧。可是眼下,自己尚能好好的躺在床上,显然事情并没有发展到最糟。
满月复疑惑,他只能将目光投向上弦月。
上弦月的脸上是一副明快的笑容,欢欢快快的看不见一丝异样。她对梦渊道:“不管过程如何,结果还是我们胜了。这就够了。”
梦渊撇过了脸,不作多言。
楚星昕又问道:“到底后来发生了何事?当时我军已处于劣势,我又中箭负伤。按理,那一战必败无疑。”
上弦月见他心急,遂将那一天的事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虽然早知上弦月真实的身份,可是听到她讲述那些事时,依然大为震惊。惊过之后又忙忙道:“典和城中的蒙西军虽葬送在你那一曲。可是城中大部分兵力是被忽格所带走的。忽格听到城破的消息后必会立马赶回。而我军也被你的琴曲影响,根本无力抵抗。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忽格大军”
想到这些,楚星昕又是一急,气息喘得重,引得伤口又是一痛。
他紧张,上弦月却是漫不经心地道:“你说得不错,忽格也已来过,不过他又走了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军情紧张,楚星昕原本是心急火燎,又先听到上弦月说忽格已来过,更是大急,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又是急转几下。
上弦月眨眼一笑,道:“我摆了出空城计就把他给唬走了。后来,忽格撤兵后又遇张晋云的伏兵,全军覆没。所以我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她言简意赅,可是他却越听越急。忽格既然急兵回来,必定是将一举夺回典和城。可是又怎么会来了又走?空城计,听着简单,过程想必绝不简单。
上弦月道:“说起来倒是很简单,我只是撤空了城上的守军,然后带了两个婢女坐在城楼上弹琴。忽格气势汹汹地杀到,本以为接下来会有场血战,谁知看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他必然奇怪。人一生疑,便容易犹疑。然后我就命人打开城门,告诉他你在城内摆了盛宴等着他。你若是他,听到这样的话,会如何?”
楚星昕似有所悟,道:“我会,他既然敢大开城门,城中必然已设好了伏等着我去钻。我当然不能随便进。可是不城,又如何攻?所以忽格当时必定是有犹豫了很久。”
上弦月道:“你说得不错,他是犹豫了很久。我本想将戏做足点,所以就还故意激了他几句。不想,却是弄巧成拙。那莽夫,竟然真的领兵主城中冲。好在后来及时醒悟,又领着大军匆匆撤走。”
虽只是简单的几句,但楚星昕已能想象得到当时情况的危机。尽管没有参于到其中,可现在却有深深的后怕感。若是当日,忽格再冲动一些,直接引兵入内,到时便会发现她故弄悬虚。后果如何,自然是不言而喻。
上弦月道:“我只是吓走了他。那张晋云倒是狠得很。算准了忽格撤兵的路线,事先设下埋伏,一举将其歼灭。”
楚星昕道:“我们没有向张晋云求援。所以尽管他不太相信以我们的弱兵能抵抗得过忽格的精兵良将,但为了万全,他还是事先设下了伏。可见此人非但善于用兵,且心思缜密,计划周详。这样的人,若能为我们所用,必是如虎添翼。”
说到这里时,上弦月清楚地看到楚星昕的两眼在放光。
“张晋云那样的人又岂是随便能被驾驭的?”说话的是梦渊,沉默了许久,久到叫人几乎快要忘记他的存在时,他却又忽然的出口。冷言冷语,像是在嘲笑楚星昕的痴心妄想。
“马再烈,但只要遇见适合的伯乐,总会愿意被套上马鞍的。”楚星昕答。语气淡然,却充满了自信。一种连上弦月也不能理解的自信。
遥手指向书桌:“月儿,替我给张晋云写封信。”
上弦月奇怪道:“信?什么信?”
楚星昕道:“连克两城,若我估量的没错,以张晋云的个性,典盛城不日也必将被他所占。如此,首战连克三城,自然算是大功。现在战事将会告一段落,而我和张晋云皆为帅,按理当上书给朝里报捷。这捷报如何报,当中也是有些讲究的。所以在此之前,于情于理都得先去碰个面,表面文章总得做做。”
上弦月倒不知道还有这些明堂。闻言方才恍悟,只觉朝中之事也好,行军打仗也罢,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