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纸已经托展铃交给工厂制作,上市的时间定了下来,展老爷子也来信说柜台没问题,都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剩下唯一让刘今担心的便是新一的安危——展铃说他可能还有三天就回来,但语气里的不确定更让刘今不安。
这些天,前期江笑,谭娇言等人制造的绯言绯语已经散去,因为刘今一直淡然处之的态度让大家更加喜欢她,她在班里人心中的威望与日俱增,甚至有人觉得她比班长的威望都高。班主任看在眼里,有心想要再选一次班委,让刘今报名,又被她拒绝了。不过这次为了表示一点点歉意,她答应给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当课代表,算是蒙混过关。
不过班委是要重选的,因为前期的任命都是暂时的,试验期,那些人能不能坐稳了位子还要看这段时间的表现。
班委的选举定在周一下午的班会上,不少人都报了名。经过这将近一个月的适应期,很多一开始还比较拘谨的学生都放开了胆子,觉得学生会或者班委是不错的选择,甚至有人觉得学生会是个很神圣的地方,连带着话里提到那些高年级的部长们的时候,语气里满是崇拜和敬仰。
周铭不出意外当了班长,因为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刘今没有参选。有趣的事情出在文娱的选举上。本来的文娱是江笑,但这次横空冒出个谭娇言来跟她竞争,让大家大跌眼镜——要知道最近两人因为对付刘今而达成了统一战线,在外人眼里这两人要好的很,谁都不会想到谭娇言会横空插进来一脚跟好友抢夺班委的位子,而且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
但江笑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地看着袅袅娉娉地走上讲台演讲的谭娇言,嘴角的冷笑一直挂着。同学里大多数都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等待着看好戏。
刘今听着不远处几个人的私语,明白这两人最近在背后肯定给自己没少拉票。演讲完大家商量的空隙,她告了假谎称去厕所走出了教室。这些事她不想参与,只想找个地方让自己静下心来。
时已立秋,前天的第一场秋雨让炎热的天气终于凉了下来。屋外的空气很是凉爽,微风习习,刘今站在副楼的外走廊上凭栏眺望,试图让自己的心也如这高远的蓝天一样空明起来。
一件轻薄的外套轻轻搭在了她的身上,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吃惊,反而镇静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久违了的新一正笑吟吟地站在她身后,消瘦的脸庞上血色极少。
“我回来了。”新一的笑看起来那么苍白无力。
刘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什么样的任务能让一个人在十几天里暴瘦至如此?
“哪里受伤了?”良久,她开口淡淡地问。
新一一愣,苍白的脸上有些慌乱地辩解道:“姐姐,我……”
“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刘今说这话时不觉有些心酸,前一阵冷战的委屈和这些日子的担忧一齐涌上心头,眼眶不禁有些红了起来。
新一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喃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想让你担心的,只是这次有些意外所以没能及时跟你联系,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对不起……”
刘今靠在她胸前,却闻到一股药水的淡淡的味道。她的鼻子一向比别人灵敏些,所以即使展彻用了味气最淡的药水,也还是被她嗅了出来。
她轻轻撑开新一的怀抱,在他身上打量了几眼,见他虽然穿着宽大的休闲装,但衣襟被风吹到身上时还是有地方凸显了出来——左胸处明显比别处厚了一块。
“这是什么?你受了什么伤,让我看看”
说着,她伸手要去掀新一的衣服。新一忙往后一退避开了。
“你……”刘今有些生气。
“姐姐,别看已经好多了,很快就能恢复……伤口不好看,别吓着你。”
“什么伤?”
“……枪伤……”在刘今强大的压力下,新一不得不犹豫着承认了自己的伤口。
“离心脏多远?”刘今强忍着眼泪和怒气问。
新一这次不敢答话了。再近那么一毫米,他可能就没命回来了,但这些话他怎么能对姐姐说出口
刘今差不多明白了他曾经遭遇了多么危险的境况,心里既后怕又担心,同时又生气他这么瞒着自己——一想到万一有什么不测,他是不是也打算像当初尹略那样一句话不说就消失掉,刘今心里更加难受。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新一,如果你打算以后一直这样瞒着我的话,那不如现在就离开吧。这种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其他人呢,让他们送你回去接着治疗。”
“姐姐”新一急了,上前就要拽她,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扯动了伤口,顿时疼得脸色惨白,额头上冒出大滴的汗珠。
“你们赶快出来”刘今赶忙扶住他对着四周喊道,那些保护他的人应该就在周围。果然,几个黑影从暗处奔了过来。“别乱动,他们过来了。”刘今扶着新一轻声说。
“姐姐,你能陪着我吗?”。新一疼得直不起身子,却还是紧紧拽着她的胳膊不放,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出这句恳请,然后在展彻赶到身边时昏了过去。一丝丝血迹慢慢从他胸口处渗出来,展彻赶忙将他放倒在地上,掀起衣服处理伤口。
“把人抬下去,赶紧去医院”
另外几个人立即用胳膊搭成担架把人抬了上去,但新一的手却还是死死地拽着刘今的胳膊不放。
“刘小姐,你……”展彻皱着眉看向刘今。
“我跟你们一起去。回头让铃姐来跟学校请个假吧。”刘今跟着他们走了下去,来到市里的医院。
医院的手术室已经清了出来,展彻进去做手术。因为那只紧紧不放的手,刘今只好也跟了进去,不过展彻拿了一盏屏风挡在她面前,以免她看到伤口害怕。
“他会有生命危险吗?”。手术做了一半的时候,刘今问。
等了一会儿,展彻才说话:“已经过了危险期了。他这个情况本来应该在医院静养,等着伤口愈合再出来。但谁都拗不过他,只好都跟了来。要是他的伤口再这么反复撑裂的话,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语气里的责备很是明显。
刘今低头不语。
手术结束后,她又跟着去了病房。因为麻药的作用,新一的手已经渐渐松开了。
展铃也等在病房,一见面便问:“孙少爷怎么样了?”
刘今摇摇头,虚弱地说:“应该暂时没事了。打了麻药,还在睡。”
展铃看她这模样,又看了眼身后跟过来的展彻,轻轻搂搂她的胳膊安慰道:“别难过了,我带了点粥,你先喝点。”
刘今又是摇头,无力地坐在新一的病床边。
展铃叹了口气,把粥放下,模了模她的脑袋,然后冲示意了一下,走出了病房。展彻交待了看床的小护士几句,跟了出去。
没一会儿,屋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像是刚出去的那两人,还有展翼的声音,但是她已经没心思管这些,眼前新一苍白的脸还是没有血色,伸在被子外面的手也还是冰凉。
门外的争吵声渐渐平息。她听到展彻摔门的声音,又听到展翼安慰展铃的声音。
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听到旁边仪器滴答的走动声。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黑了起来,屋里小护士开了灯过来例行检查。
新一轻轻申吟了一身,身子动了动。
刘今赶忙凑上前去,盯着他的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张开眼睛,疲惫地眨了几下,又合上。
“新一,你感觉怎么样?”她伸手在他额头上试了试,还有点烧。
“姐姐?”虚弱的声音传来,那双闭上的眼睛复又睁开,恍惚了半天才把焦距对到刘今脸上,然后勉强笑了一下,“姐姐,我没事。”
刘今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抓着新一的手道:“别说话了,留着点力气吧。想喝水吗?”。
新一摇摇头。
“闭上眼睛睡吧。休息好了才能恢复。”
新一却问:“你能不离开吗?是我错了,我……”
“好了”刘今有些哽咽地打断他,“我知道了,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现在你把眼睛闭上,赶快睡觉,我保证明天一早你醒来我还在你身旁,好不好?”
新一满足地笑了,然后闭上眼睛,手反握住刘今的手,很快便又睡去。
前世刘今有过在医院陪床的经验,知道他麻药过去后会疼的厉害,便咬着牙不睡觉,时不时地起身给新一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或者帮他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因为疼,他不能自己挪动身体,些微的动作便能扯动他伤口的疼痛。
展铃要来换班,被刘今拒绝了。
“你们回去休息,这里还有护士,没事的。明天一早你们来换我的班,到时候我再回去睡觉。”
见拗不过她,展铃只好又熬了热粥送过来才离开。
展翼拍拍她肩头,哑着声说了句:“孙少爷麻烦你了”
刘今苦笑着摇摇头,跟他们道了别。
一夜无眠。
等到早晨天亮时,医院里开始有了动静。这里是单独隔断出来给新一的病房,别的病人和家属并不能进来这边。刘今疲惫地走出病房想透口气,却撞上来查房的展彻。
他尴尬地想冲刘今笑笑,挤出来的笑脸却比哭脸还难看。在刘今奇怪的眼神的注视下,他有些恼火地快速走进了病房,刘今赶紧跟了过去。
“怎么样?”刘今看着他来回检查了一遍,忍不住开口问。
“正常了。就这么养着应该问题不大。”展彻在本子上刷刷地写了些什么,头也不抬地回答了刘今的问题,然后本子啪地一合,快速走出了病房。
他刚离开没多久,展铃和展翼就来了。
展铃先去看了眼原封不动的食盒,叹了口气,拿过展翼手中新拎来的那只打开来,递给刘今:“先把粥喝了,不然别想我再带你过来”
刘今无奈接过来,勉强喝了几口,却吃不出味道。
“一会儿让翼送你回家休息,今天我们两个轮班。”
“不了,铃姐。外面有浴室,我在那里冲个澡就行。一会儿在这张病床上睡一会儿,麻烦你们帮我回去拿套衣服吧。”
“可是……”
“铃姐,我跟新一保证过的,今天他醒过来时我会在他身边,我不能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