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在钟静好进了陈府之后,便是重新将门掩上,栓上了门闩。
“其他人都还在外面,没有进来。”钟静好想到了那些牵着马匹的人,低声提醒道。
陈德听到她的话,似乎当做孩子气的笑话来听般,“我们陈府宅邸大得很,待到他们安置好马匹再拐回这角门来,怕是多了一番举动了。那些护卫们早已是从府里便门进府苑了。”
钟静好听着他的解释,知道自己说了一个无知话题。本是不安的心更是有些紧张,怕是多说多错,便也不敢再开口,低垂着脑袋,看着地面的青石板,唯恐多余的举动暴露了自己的反常。
“你是钟家人?那你们其它人呢?怎么在这路上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啊?”陈德倒是嘴上闲不住,一连串的问题朝她抛来。
钟静好瑟缩着身子看着他,犹豫不决地想着如何回答。
好险陈安通报的动作迅速,在她支吾为难的时候,飞快着脚步赶回到了府邸门前。
“夫人让这丫头去厅堂。”陈安对陈德说道,“谢谢你把着门啊。”
“小事而已,快去吧。”陈德显然对钟静好沉默不语的态度有些失望,单手提着油纸灯,往着府邸相反路径走去。
“走吧,小丫头。”
“谢谢你。”钟静好仰头,认真而小心的谢道。
“呃,原来不是哑巴啊。”陈安转过头时,低声嘀咕了一句。
钟静好跟在陈安的身后,脑袋已是开始盘算起来,就刚刚陈德问的话,待会儿去了厅堂之后,肯定有人再问她。到时她若是再答不上来,只怕会让人起疑心,最坏的结果就是露出马脚,被当做附在这女童身上的鬼魂,贴咒符驱邪,绑火柱烧死。
被当做鬼怪来看待而折磨致死,她也莫名其妙地死得太冤了吧。
钟静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脚步机械地走着,硬是逼着浑噩的思维转动起来,找出个万全之策。当前之际,是伪装存活下来要紧。
哎,早知道现在要撒这么大一个谎,刚刚就不该跟着陈安进府。
他们随后进了一道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再行了几十步子,便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厅堂,当中是穿堂。
“我们到了,你可是要当心着说话啊。”陈安在穿堂当地摆置的梨花木架子大理石的八面插屏前停住,转头朝着钟静好提醒道。
“恩。”钟静好有些感激地看着他,这中年男子虽然面相粗犷,倒是待人不错。
“老夫人,这丫头就是在那山头发现的。”陈安进了厅堂后,弓着腰,开口道。
钟静好紧张地紧跟其后,转过插屏,手指紧张地握着拳头,眼神快速地扫过了厅堂上,古朴雅致的三间厅,前厅连着正房大院。厅内皆是精细古朴的雕梁画栋,靠墙摆置着整面的博古架子,每个格子中摆着各式各样的工艺品,在红烛的映衬下,闪烁着剔透光芒。
钟静好只见厅堂茶座上坐着几个身着精致华服的女子,身后各是站着两个穿红着绿的丫头。陈安正是对着主座上古拙神态、鬓发如银的老者说话。
那老夫人手中拿着一串檀木念珠,反复的拨着珠粒,眼睛半眯着,似乎没有听见陈安说话般。
“这就是你从山头钟家被劫财杀人的地儿发现的哑巴?”侧旁一个中年女子开口说道。
“回夫人的话,这丫头应该是刚刚被吓坏了,缓过神来后,倒是个能说话的。”陈安退到了一旁,用眼神示意着钟静好往前走。
钟静好微微往着门槛前移了几步,眼神迅速地扫过说话的人。只见这中年女子头戴着金丝珠髻,绾着五凤玉钗,身上穿着是镂金散花紫兰色短衫,下着同浅色撒花洋绉裙,神情威而不露,按着客厅主次的座位,这女子的身份应是在上。
“你是钟家的人?”
钟静好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回道:“是。”
“是钟家的什么人?身份是何?”
“我,我是随着小姐一同过来的陪嫁丫鬟。”钟静好眼神不敢看任何人,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身份了,她并不想当做新娘,也不想被人当做怪物。
“陪嫁丫鬟?”沈秋月瞅着这小身板的女童,“你今儿年纪多大了?”
钟静好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过,只得暗自估计了下,“具体生辰,我娘也是没告诉我。大抵是十岁左右吧。”
“呵,”钟静好的话音刚落,坐在侧旁茶座上的女子便是轻蔑地哼了声,“这钟家倒是寒酸得很,给小姐配的丫鬟都是差不多年纪的,这若是真嫁了过来,怎么能够照顾好里里外外的事儿呢。看着这丫头的样子,估计平常事儿都还没明白过来的吧?”
钟静好抬头望了她一眼,只见这女子身着一袭玫瑰紫二色金缎褂衫,下着石青朝花褶裙,削肩细腰,长挑身材,脸上扑着精致的粉妆,倒是比在场其它女子们注重打扮了几分。她坐着的位置靠着门,也不知具体的身份。
沈秋月转头望了抢话的杨宝燕一眼,余光见老夫人仍是拨弄着手中念珠,神情自若。便也是不同她搭话,继续问道:“你们在山头碰上了山贼,那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钟静好早已是知道会有这么一问,因是心中早已盘算好应答,有了底气做戏,面色凝重道,“我们当时路过那个山头时,那些山贼突然从四旁冲了出来拦住轿子,他们拿着刀说要抢嫁妆,接而又要抢小姐回去,我那时又着急又害怕,拦着不让他们靠近轿子,可是他们力气大,扇了我一巴掌,我磕到了旁边的岩石上,便昏了过去。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同行的人都死了,小姐……呜呜,小姐也不见了。”
钟静好说到最后,回想着昏迷之后,看到那触目惊心的命案现场,遍地的尸体再加上那阴森咆哮的狂风,那恐慌不安的心情再次爬上心头。她心中害怕,也是真真切切的哽咽了起来。
“你家小姐不见了?的确是被山贼抓走了?”
“我不知道,我昏过去了……呜呜,小姐。”钟静好用手抹了抹眼泪,擦下了混着泪水和血迹的污垢。她这时才注意她额头的伤口已是凝固成了血疤,虽是没有镜子,但是眼下的样子一定是皮开肉绽,颇为恐怖吧。但看着这些女子的神情,却好似平常般。
“陈安,你在那山崖头可是有认真的找过?”
“回夫人,我和其他府内护卫在钟家送亲人遇害地点的周围都找过了遍。虽不知是不是真被山贼带走了,但是靠着山崖,天黑没有办法细查,准备明儿天亮后在去看看山崖脚下有没有钟家小姐。”
“哎,人倒还是要再去找找的,从秀蓉城一路过来,到了虹凤城门口了,却是遇到了这种事情。”沈秋月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