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碧杏的开头语,她们的对话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她对这府里的琐事不感兴趣,但是却不得不牺牲睡眠来被动地听八卦了。
“啥事啊,你就现在说吧。”碧春也加入了卧谈会中。
“今天下午我从原曲院扫地回来时,碰到了大夫人屋里的碧云了。”碧杏身子又转了转,好像是调整好了姿势,专心地说八卦。
“碧云咋了?碰到她有什么稀奇的。”
“关键是碧云她是陪着刘媒婆从大夫人屋里头出来的。”
“刘媒婆?大夫人又找了她来么?”
钟静好听到刘媒婆这名字后,也是集中了精神,认真地听着。过了好几天,终于来陈府了,是不是找到了合适的姑娘家了。
“是啊。”碧杏有着八卦特有的神秘语气,“你不知道么?前几天刘媒婆就来过了,就是钟家人死在城外的第二天。”
“啊,这么快啊。”碧霞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大夫人会等一等呢。”
“等?怎么可能?”碧春也开了口,“就算大夫人想等,但是三少爷的病可是等不起啊。我们都知道大夫人把三少爷疼到骨子里去了,自然是想着能够越快治好三少爷的病,越好了。”
“碧杏,那今天刘媒婆来,是带了好消息来么?”碧霞问道。
“当时我离刘媒婆和碧云还有一段距离呢,她们两具体说啥子话,我是没听清啦。”碧杏拖了拖长音,“不过呢,我倒是见到她们两个脸色都不大好,刘媒婆一直摇着头呢。”
“看来刘媒婆是没有找到能来冲喜的姑娘家了。”碧春叹了口气。
“是啊,这事儿肯定难。当初三少爷在找钟家小姐之前,不是也找过刘媒婆么?”碧霞也跟着叹气,“要是刘媒婆能够找到三少爷的冲喜新娘,老爷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秀蓉城钟家那里了。”
“冲喜这种事,别说是黄花大闺女,就算是个寡妇,她也是要想上几分的。”另一个被头传来了碧梅闷闷的声音,“陈家今儿好不容易才到秀蓉城找到了个钟家小姐,却是出了人命。这下子大夫人那儿若还想给三少爷要在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家,怕是难得很了。说实在的,大家心中都有个算盘呢。大夫人在钟家人还没死几天的时候,就又找刘媒婆去城里找姑娘冲喜,这不是明摆着说三少爷快不行了么。”
“仔细你的嘴,你说得这话若是让他人听见了,岂不是自讨打么?”
“这儿不是没有其他人么?”被头里的碧梅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静好?”碧春转过身子,轻声唤了唤她的名字。
钟静好本就是竖着耳朵,认真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听到碧春唤她,赶紧眯着眼睛,不回应她的唤声,侧着的身子一动也不动。她能够隐约感觉到碧春正探过身子瞧她。
“她睡着了吧?”碧霞干脆坐起了身子,侧头问道。
“嗯,睡着了。”碧春回过身,拢起被子盖在身上,躺了下来,“我们也别在嚼耳根子了。明儿一大早还得去庭院那儿打扫当值呢。”
“知道了。”碧梅应道。
钟静好一直紧眯着眼睛,直到周围的谈话声消失,整个屋子内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发愣地盯着黑暗中的墙壁。
第二日,天色灰暗,连朝雾都还未起时,钟静好便起了身。她侧头看了左右,屋里的其他人似乎还在梦中,一片平稳轻微的呼吸声。
钟静好伸手揉了揉眼睛,昨晚她们的对话让她整夜都睡不着。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愧疚得很。
反正都睡不着了,干脆早早地去雅兰苑当值好了。
钟静好像是肯定自己想法般,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随后轻手轻脚地起了身,换了一身丫鬟的襦衫。
“静好,你这么早起?是要去哪儿啊?”
钟静好正准备轻掂着脚尖出屋门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女声。她回过头,见碧春惺忪着眼,疑惑地看着她。
“对不起,吵醒你了。”钟静好微吐丁香舌,轻声道歉道,“昨晚做了个噩梦就醒得早了。索性都起了,就想去雅兰苑看看三少爷。”
碧春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那你去哪儿吃早饭啊?”
“待会儿去下人饭堂那儿领个馍馍就好了。”钟静好半个身子已是走出了门外,然后微微探进身子,朝碧春摆了摆手,“你继续睡吧。”
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刻,整个院子里死寂一片,只听得钟静好那小小的脚掌踩在泥土地上的踢踏声。
在陈府的粗使丫鬟并不用值夜,所以钟静好走出了平房的月洞门后,才看到青石大道远处有着零星的下人们手提着昏黄的煤油角灯,疲惫地走回自己的住处。
钟静好并没有拐到饭堂那儿去领食物,而是直直地望着雅兰苑走去。她想着许是自己对照顾陈铭烨不够尽心,敷衍了事,所以听到碧梅她们的对话后,才会如此愧疚,惴惴不安。
只要她现在尽心地照顾好陈铭烨,即便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心理也会好过点吧。钟静好在心中自私地想。
钟静好轻轻地推开雅兰苑的厢房门,厅堂并没有安排丫鬟当值。她侧眸一望,昨日值夜班的丫鬟金晴正蹲在陈铭烨的卧房门口,头靠在并拢的膝盖上,眯着双眼,鼻息间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看来金晴已经是睡熟了。钟静好看着她圆乎乎而未拖稚气的脸庞,嘴角不由挂起笑容,平日里金晴是谨小慎微,认真老练地当到丫鬟的本分,而在睡熟后,她毫无防备中才会露出豆蔻少女的天真。
“金晴,金晴。”钟静好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身边轻轻地唤道。
金晴眉头微微一簇,嘴里发出了嗯嗯的困乏不满声,把头偏到了膝盖另一边,准备继续睡。
“金晴,醒醒。”钟静好用手轻轻地推了金晴肩膀,见她仍是未睁开眼来,嘴里还嘟抿了几下,样子娇憨得可爱,心中不由升起了恶作剧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