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行驶了几百米后,两旁的街面也开始热闹起来,都是一些早早起来赶集的百姓。
吴大娘热情地当着向导,同钟静好介绍虹凤城的风土人情,哪家门面的老爷新娶了一房姨太太,哪家绸缎庄新进的布匹受欢迎。
钟静好对这些闲碎的八卦不感兴趣,一双清澈眸子迅速地扫描着陌生的环境,驴车从哪条路出来的,哪个弄口角落可以藏人。
“瞧,这一条的街面都是陈老爷的。”吴大娘用手夸张地一滑,语气有些骄傲。
“嗯,真厉害。”钟静好口是心非地敷衍道,暗中把这条街道从临时逃跑计划中去除。
驴车哒哒哒地走过了几个街道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我们到东市了。”吴大娘哪里知晓钟静好的心思,笑眯眯地跳下了驴车。
钟静好也跟着她一同下了驴车,双手紧握,紧张地看着摊位拥挤的集市。
那里人多,那里弄口近……
钟静好暗自在心中打算着。
吴大娘弯腰拍了拍方才坐驴车弄褶皱的裙角,“元师傅不是说你要去买啥子食材。我正好过去米店那儿,让他们给府里送几桶米去。喏。”她用手指了指集市的一端,“那里是蔬菜摊子,还有着猎人会带些上山采的古怪食物下来,你自个儿去看看吧。府里蔬菜有专人帮送,我就不陪着你过去了。”
“啊?”钟静好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么突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大娘以为钟静好不愿意,便又仔细地指了指方向,哄小孩般地说道:“喏,就在那儿,很近的。咱们待会儿不是还要去逛逛首饰啥子的么,就不要再这儿浪费多余的时间了。去吧,去吧,等等在这儿回合啊。”
原来是吴大娘想着多挤出些时间来逛首饰摊子,才想着兵分两路。
“恩,我知道了。”钟静好赶紧甜甜地笑道,“蔬菜摊子是在那儿吧,我这就去。”
“那我也去米铺了。”吴大娘朝她摆摆手,转头吩咐拉驴车的家丁,“你在这儿歇一会儿吧。”
钟静好极力迈着正常的步伐朝着喧闹的集市中走去,每走一步就觉得心跳加快一拍。带、待到她走了几十步远之后,偷偷地回过头,看着吴大娘和家丁都已是被拥挤的赶集人群淹没。
钟静好嘴角勾起了笑意,朝着方才驴车停下的方向挥了挥手告别。但脚下的步子不停,小小的身板硬是往着人潮中挤。
钟静好一直走到了集市的尽头,将喧闹的人声甩在了身后,四下张望着,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可疑行径后,噗咚噗咚的心跳总算是平缓了下来。
整个身子斜靠在泥土坯墙上,挪了几步,躲在一个破水缸之后,手掌抚着胸口,静静地蹲着。
钟静好恨不得此刻自己能够和泥土坯融合在一起,这样吴大娘若是要找她也找不着了。
让她冒冒失失地在集市中乱走,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方向感不强的她若是绕了大半圈,真的回到了那个与吴大娘会合的地点,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郁闷至极。
集市中人来人往,也没有多少人留意着蹲在破水缸旁的小女童。
钟静好想着自己这瘦小的身板,又是垂头丧气的落魄模样,估计赶集的人将她当做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这样也好。
钟静好索性将头发胡乱地拨了拨,挡住了大半张的脸,倒是清澈眸子警惕地盯着路过的人群,怕是吴大娘真的寻了来。
太阳从东到西,白日炙热耀眼的光芒转化成了晕红的光辉,暖色调的红霞笼罩在整个虹凤城上空,将收摊回家的人们脸色照得柔和。
钟静好看着集市摊位上的人们渐渐地离去,一天的劳累叫卖下来,总算是能好好休息了,他们也是无心再留意那仍是蹲在破水缸旁的小乞丐。
“啊,好麻。”钟静好看着人群都走光了,也想着站起身来,但是脚刚想伸直,就邹起眉头哀嚎道。
人的潜力真是无限大。
一整天下来,她都是在警惕着吴大娘的身影,或是陈府知道她逃走之后派了护卫来寻她,最后胡思乱想着,就开始想着陈铭烨那昏迷痛苦的神情了。
这担心、兴奋、愧疚的复杂心情交替着,倒是让钟静好就这么愣愣地蹲了一天,双腿麻痹了也未察觉。
“呼……”钟静好手撑着后背的土坯,艰难地伸直了双腿,长长地舒了口气。但是还未等到她站稳,麻痹的大腿神经突然一抽,身子一拐,整个人斜斜地踹进了破水缸中。
钟静好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浑浊的污水堵住了嗓子,她慌乱地扑腾了几下,抽筋的脚硬是打直,狼狈地爬出了水缸,浑身无力的靠在土坯墙旁。
钟静好不停地咳嗽着,刚刚那污水呛进了她的鼻腔,好像还混着青苔。
屋漏偏逢连夜雨。钟静好还在猛地咳嗽时,肚子咕咕地一叫,胃开始抽痛起来。
“一整天蹲在这儿,什么东西都没吃。”钟静好捂着肚子,自言自语道。
这时,大腿神经也总算是舒缓了过来,钟静好站起身后,一面拧着裙角的泥水,一面朝着集市外头走去。
方才,她的神经都是高度紧张的,现在确定陈府没有人寻来之后,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又开始茫然了。
逃出陈府,是她第一步的计划。
现在真正获得了自由,她的下一步要怎么走呢?
钟静好苦恼地思索着,看着集市侧旁的街面上有一家包子铺,前头摆着的木屉正腾着热气,远远的几米外,都能够闻到香味。
钟静好咽了咽口水,四下一模,顿时脑袋空白。她身上根本没有钱,可是她真的很饿。
“那个,叔叔,能不能给我一个包子?”钟静好怯怯地问道,“我身上没有带钱,我可以帮着你干活。”
买包子的师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臭乞丐,没钱就滚一旁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我会帮你干活的……”钟静好已是饿昏了头,再次协商道。
“还不走!”师傅凶道。
“我……”
“这位师傅,这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凶干嘛。”这时从钟静好的身后传来了一道男声,“来,小孩,叔叔给你买包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