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按着花英刚刚提供的信息，她是钟家冲喜新娘的身份，陈府里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她若是大咧咧地说出来，岂不是画蛇添足？
钟静好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用眼神向坐在她身旁的陈铭烨求救，但是她的求救信号明显是发错了对象，陈铭烨正捧着一盏茶，专心致志而动作优雅地用白玉茶盖拨着女敕茶叶。
烫不死你！
钟静好求助的信号变成了负气的一瞪，但是一转眸，却是发现自己的表情全部落在了沈秋月的眼中，不由尴尬地抿嘴笑了笑，连声儿都不敢出。
“碧云，你同碧雅一起去找刘管家那儿，看看这次给府里人做袄衫的棉花绸布有没有剩下些。回头再到绣庄那儿扯几块布，让人给静好做几件衣裳。”沈秋月上下看着钟静好素朴的衣裳，淡淡地吩咐道。
“是。”碧云跟在沈秋月身旁许久，也是知道她的意思，便是朝着碧雅点了点头，两人快步地退了下去。元妈也是察言观色，跟着她们一同退了出去。
钟静好看着沈秋月支开了屋里其余的丫鬟，现在屋子里就是剩下他们三人。
“谢谢大夫人。”钟静好支吾地道谢，“还特地给我做衣裳。”
“你现在的身份并不是从前了，既然做了我们陈家的媳妇，就算只是个妾室，也是要得体一些。”沈秋月淡声说道，拿着巾帕掩着嘴，稍微咳了一两声，“放心，这扯布做衣裳的钱，也是会从你的月钱里扣的。”
“是。”钟静好闷声应道，本是以为话题转移了，但是接下来屋内又是一阵沉默，就知道沈秋月还是在等她的答案。
“大夫人，我六年前不告而别，真是对不起。”钟静好深吸一口气，气从丹田出，“我也是知道我当时的举动是实在的不负责任。三少爷还是那么病重的情况下，我明明知道您在找着冲喜的新娘。我作为本来应该嫁入陈府冲喜的人，却是躲在暗处，什么也不说。最后让您难过了，还生病了，我真的，真的非常的抱歉。”
若是钟静好再无耻一点，她一定会说着她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无担当。
沈秋月看着她真挚的目光，紧抿着嘴唇，一副痛定思过的神情，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静好，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对不起。”钟静好见她的眼角虽是带有苍老痕迹的皱纹，长年的身子虚弱让她看起来面色惨白，却是掩不住眸间的睿智精明。见沈秋月在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神情，她只得真诚地直视她的眸子，让她明白自己的悔过。
“哎，罢了。这些都过去了。”沈秋月凝了她半响后，无力地摇摇头，“若是放在前些年，我定是不会这么轻易饶你。但是这几年来，我也是想通了，这些都是命吧。许是你离开了，我们陈府才能碰到图一大师，救了烨儿的命。若是我现在还执意追究你的过错，也是显得我小气，同当年还是孩童的你斤斤计较了。”
沈秋月的一席话让钟静好堵在嗓子口的心慢慢地放了下来，嘴角也是不由地抿着浅笑。
沈秋月果然是雍容大气，她刚才拍马屁的词语果然没白夸。她接而又是往身旁沉默不吭声，满脸悠闲地捧着茶杯的陈铭烨瞪了一眼。
那一瞪眼中，包含着潜台词：看看你！看看你！多跟你妈学学！和当年我一个小孩子计较那么多干嘛！还把我再拐回来陈府！小气鬼，喝凉水！
这次，陈铭烨总算是接收到了她怒视的目光，微微侧过头来，眸间一片清静。接而转回过头，“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了，我就先走了。我刚回到府中，还有一些事情要打点。”
“那么急着走干嘛？”沈秋月温声道，“府里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你就让宏瑜帮着你打点一些。莫要什么事都自己处理，他落了一身闲，回头还说了你的不是。而且，我让你和静好一起来，难不成就是让你听着我们说话么？我自然是有事要问你。”
钟静好见沈秋月表面上似乎在抱怨，但实际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儿子，话语中满是宠溺。但听到那陈宏瑜的名字，她就觉得头大，那踢食盘挨板子的噩梦，她还牢记在心。
“是，娘，您说吧。”陈铭烨也是报以温和的笑容。
“你这回去了临河城，就把静好娶了回来。”沈秋月侧了侧身，“这事情有些突然，我们府上也是没有个准备。改明儿我来挑个日子，等你爹也从京城回来后，给你们办几桌喜宴，热热闹闹一下怎么样？”
“喜宴就算了。我没有打算要摆酒桌。”陈铭烨立马拒绝道。
沈秋月蹙眉，“那怎么行？虽说不是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室，但是也好歹也是你的第一个妾室，就这么默默地娶进门来，怎么说得过去？”
“娘，真的没有这个必要。”陈铭烨仍然坚持道。
钟静好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冷漠和拒绝，虽然她也是不想大张旗鼓地告诉其他人她成了小妾，但是他的话还是伤了她的心。
“大夫人，真的不需要。”钟静好接下话来，嘴角硬是挤出了善解人意的笑容，“我知道三少爷的意思。三少爷这次纳我作为他的小妾，也算是念了我们六年前的‘旧情’。但是未娶妻先纳妾，终究是有些违背常理。我也是觉得不办酒席比较好些，到时候若是陈铭烨若是腻了便可弃了我，也能风风光光地娶正室进门。以后三少女乃女乃心里也是高兴，心里没有疙瘩。这不是对陈府有利么？”
陈铭烨听着她这善解人意的话，脸色却是不见明朗，越来越阴沉。
“你真是这么想？”沈秋月有些吃惊，“静好，你虽说是作为烨儿的妾室，也是不用这般委屈自己。若是因为过去的事情，你大可不必求全成这样啊。毕竟这是你……”
“大夫人，我现在嫁入了陈府，自然是要从陈府的方面考虑。这样不是对陈府好么。我心里也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