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空的东边泛着鱼肚白,西边还是灰蒙蒙的浓墨色。偶然院子里几声清脆的鸟声响起,更显得春意盎然,朝气蓬勃。
钟静好揉了揉惺忪的眼角,先是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天花板,随即嘴角勾起了甜蜜的笑意。
昨晚她几乎没怎么入睡,满脑子想着马上就能回到临河城,想着能够见到林家班的亲人们,整个思维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兴奋状态。
即使这样折腾,她现在的精神还是神采奕奕的。
“钟姨娘,您醒了?”
钟静好转过头,见碧春端着洗漱的铜盆站在门口,神情有些小心翼翼。
她突然想起了她昨天的无理取闹,赶紧坐起了身子,有些愧疚的喊道:“碧春。”
“让奴婢伺候您洗漱更衣吧。”碧春将铜盆放在了木架上,低声道,“早上三少爷让丫鬟过来传了话,说是您要跟着一起去临河城,大约几日的时间。奴婢已是将您换洗的衣物备好。”
“碧春,你别这样说话,我听着难受。”钟静好听着她生疏而礼貌的口吻,只觉得像针扎进她的心里般。
碧春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隐忍,随即低下了头,“钟姨娘,前些日子奴婢逾越了主仆的关系,让您受了委屈。今后奴婢会小心注意,不会再肆意妄为,让您生气了。”
“胡说。”钟静好掀被下床,脚汲着布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碧春的跟前,紧抿着嘴看着她。
碧春看着她生气的模样,眸子里有些慌乱无措,“静……钟姨娘。”
钟静好凝着她的神情,鼻息间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一步,双手抱着碧春,手掌轻轻地在她的后背拍了几下,“碧春,你怎么能这么颠倒黑白呢。明明是我莫名其妙的发火,让你受了委屈,让你难受了。”
碧春怔然,随即鼻头一酸,紧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我的好姐姐,当初我来到陈府的时候,是你护着我,不让那些人欺负了我去。现在你仍然是在护着我,是我肆意妄为,胡闹任性,让你难受了。”钟静好下巴搭在碧春的肩膀上,轻柔地说道,“你昨天跪了一整天,今天又这样待我,存心要我难受呢。”
碧春赶紧摇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别奴婢奴婢的了,我们屋子就我们俩个人,没有外人。”钟静好无奈地笑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静好。除非你把我当成了外人,不肯再真心对我。”
安抚的词语中还掺杂着威胁,钟静好承认自己有着欺善怕恶的潜质。
“静好你当然不是外人。”碧春鼻音有些浓重。
钟静好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嘴角勾起了得逞笑意,松开抱着碧春的手,瞅着她有些哭红的双眸,揶揄道:“碧春,你现在是属兔子的吧。”
碧春拿着巾帕擦着眼角,嗔了她一眼,“快洗漱吧。省得误了时辰。”
钟静好乖乖地点头,瞅了眼她的长裙,“碧春,你昨天跪了一天,膝盖不难受么?”
“还好。”碧春心结解开,朝她温和一笑。
“以后我们再吵架再冷战,你只管回去休息,可是不准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碧春嗯了一声,伺候着静好洗漱更衣后,拿着一把桃木梳替她梳着发丝。
“陈铭烨有说什么时候走么?”钟静好整了整腰间织锦束带。
“刚才传话的丫鬟也是没有说具体的时间。”
“这次去临河城是临时起意的,估计虹凤城有些事情还要先交代给他人。估计要等上一会儿了。”钟静好又抚了抚她绣凤勾银的交襟袖口。
碧春她瞅见钟静好这频繁的小动作,不由得一笑,“静好,平常都没有见你这般在意自己的穿着。”
钟静好透过铜镜的反射,嗔了碧春一眼,“我平常也是这么注意仪容仪表的。”
“是。”碧春笑道,故意挑了挑眉头,“之前大夫人赏赐的红玉流苏簪子,都不见你戴过。今天倒是衬着你的衣裳,可要佩上。”
“甚好。”钟静好笑着挑挑黛眉。
“刚才听丫鬟说,这次去临河城的,不止你和三少爷?”碧春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止不住内心的好奇,试探地问道。
钟静好点了点头,“蓝霏容也会一起去。这次陈铭烨也是为了蓝府的事情才去临河城的。”
碧春低眸看了看她,神情有些忧虑。
“碧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现在是今非昔比,今天比昨天快乐了很多。”钟静好不想蓝霏容也成为她和碧春之间的雷区。
“我是在想难怪你今天如此在意自己的穿着。”
“我都说了我平时也很在意的。”钟静好辩驳道,
碧春将握在手中的红玉流苏簪子指了指梳妆台上的桃木钗,什么也不说,却是无声胜有声。
钟静好瞅了眼自己长期佩戴的桃木钗,底气少了一些,补充道:“我只是想着今天能回去临河城见林家班的人,要制造一种衣锦还乡的感觉。这无大碍吧?”
“当然无大碍。”碧春温和地笑道,用流苏簪子绾着她的望仙髻,“好了。”
钟静好站起身来,抬手模了模自己的发髻,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云头鞋,“会不会太夸张了?”
“女为悦己者容。”碧春文绉绉地说道。
“是衣锦还乡。”钟静好纠正她。
碧春笑着不和她争辩,瞅了瞅外面的天色,“现在看着快过辰时了。你还没用过早膳,我去正院伙房那儿给你备着。”
钟静好点点头,但脑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看我多能忘事儿,早上就想着有什么事情没做。现在才想起来。”
“有什么事?”
“碧春,你也不必急着去正院伙房了,我现在不饿,也没有心思吃早饭。”钟静好吩咐道,“你在府里找个传话的小厮,让他去城里的逸云客栈,给客栈老板欧阳霖传个话,说是我们今天就回临河城。”
碧春也不多问,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去。
正如钟静好所预测的那样,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刻,雅兰苑派了小厮来请她。她和碧春俩人走到了陈府边门时,见大道缓缓地驶来一辆马车,车帘掀开,从马车中先弯腰走出一个绿衣丫鬟,她跳下马车后,高抬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主子下了马车。
“静好。”蓝霏容站稳了之后,美眸环顾了四周,未见到陈铭烨的影子,遂才朝杵在边门旁的静好笑道。
钟静好看着蓝霏容身穿着淡蓝色乳云纱对襟衣衫,鹅黄勾银丝轻罗长裙,更是衬得她清雅素净的姿态,犹如一朵出尘的天山雪莲。
虽然钟静好对着蓝霏容有着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防备,但看到她这般打扮,温婉纤柔的样子,也是止不住在心中暗暗赞了一声。
“霏容,陈铭烨还没到,我们只能再等等了。”钟静好勾起得体的微笑,“要不你进去茶室里歇歇脚。”
“不碍事的。茶室无人陪我,我在这儿陪着你说说话,还更是有趣。”蓝霏容婉拒道。
“呵呵,那好。”
蓝霏容朝她一笑,转头吩咐身后的绿衣丫鬟,“棠烟,让马夫把包裹物什的都先搬下来吧。让他回去给夫人传个信,省得她担心。”
绿衣丫鬟点了点头,如实同马夫交代了一番,两人忙活地从马车内搬出些行李来。不知蓝霏容是不想同钟静好聊天,还是担心她的行李被弄坏,站在马车旁监工。
趁着这时候,钟静好头微微侧向一旁的碧春,低声道:“看看蓝霏容,是不是觉得我太庸脂俗粉了?”随后指了指自己身上穿的嫣红色长裙,用着细密的金线珍珠绣着缠枝宝相花纹,长裙曳地。
碧春摇了摇头,护主的说道:“蓝小姐好看,但我还是觉得静好你更好看,各有千秋。”
钟静好露出感激的神情,朝她点了点头,“我现在需要表扬来催眠自己。”随即嘲弄地一笑,“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是变得这么爱攀比了?”
“三少爷带着你第一次出远门,自然不能让别人小瞧了去。”碧春袒护道。
“碧春,好姐姐。”钟静好甜着声音,撒娇道。
眼见角门前马夫已经将行李都搬下了马车,大大小小的好几箱,蓝霏容给了马夫赏钱,马夫高兴的哈腰道谢后驶着马车走了。
“咦?为什么丫鬟不跟着回去?”钟静好见棠烟也留了下来。
碧春奇怪的瞅了她一眼,“她当然要留下啊。主子出远门,身旁不带个近身丫鬟伺候着,怎么可以?”
钟静好傻傻地哦了一声,“也对,让霏容自己打水洗漱是太委屈她了。”随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瞅了瞅旁边的碧春,疑惑地挑了挑眉头,“你?”
“当然。”碧春哭笑不得,“我当然要跟着你去临河城,伺候你的衣食住行。不然你以为我站在你身旁,在等什么?”
“我还以为你是来送行的。”钟静好耸耸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