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的很晚,廨宇内早已不见了武松和大和尚的影子,懵懵懂懂的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茜雪儿一把抓住被头把头脸遮挡的严严实实,心里暗道,茜雪儿,你这次可是溴大了,死缠着人家示爱惨遭拒绝不说,说不准还会被武松误认为你的性取向有问题,是个同性恋者。我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
藏在被窝里憋得难受,只好伸出头来,长长地呼了几口气,这才真正清醒过来,想起武松昨天说要去高俅的太尉府走一遭,大叫一声“糟了!”三下两下胡乱穿好衣服,脸都没洗就冲了出去,站在菜园子里被风一吹,大脑顿时飞快的转了“N”个三百六十度。茜雪儿终于拿定主意,转回廨宇内室,换上西门庆送给自己的那身行头,系好发髻,戴上绢花,打扮成风流佳公子模样,去集市上打听得太尉府正在大宴宾客,为高俅做寿,便买了四个实心大馒头,然后去一个门脸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商店买了一个大红色的吉庆礼盒,问店家借了笔墨,突然想到自己只会写简体字,只好又求那店家帮忙,分别在四个馒头上写下“寿比南山”四个大字,放进礼盒里装好,再买上一张拜帖,也请店家写好,然后花两个淳熙元宝,雇了一个识得高俅家路径的小叫花子捧着,径直去给高俅祝寿。
“礼房”就设在太尉府大门口,茜雪儿递上拜帖,上面赫然写着:“晚生京都新诗魁陆游恭祝太尉大人寿比南山。”收礼的家丁打开盒子一看是四个还在冒热气的大馒头,顿时变了一副面孔,刚想发作,只听茜雪儿吟道:“某为无名渔父,月复内锦绣文章”。坐在一旁品茶的执事听得“内有文章”几个字,立刻站起身来,从家丁手中接过拜帖一看,更是笑吟吟地一把握住茜雪儿的手大声说道:“原来是苏轼苏大人的准妹夫,京都新诗魁陆游先生大驾光临,失敬失敬!请上座,敬香茶!”
你道这执事为何突然对茜雪儿另眼相看?高俅家的执事见多了大场面,“内有文章”只是小儿科,唬弄不了人家,人家给茜雪儿脸面是冲着苏轼苏大人的面子,这大宋重文轻武,武官最高级别也就是太尉级,正二品,苏轼身为文官,虽只是礼部尚书,也就从二品,比高俅只低了半个格次,加上官声好,名气大,平时自是没眼睛看这不学无术,靠蹴鞠起家的高太尉半眼,那苏轼既然是大宋文坛一等一的新闻焦点人物,茜雪儿是苏家准夫婿的快报,一天内早已传遍了整个京城,苏轼准妹夫上门给高太尉祝寿,不消说,这是给高俅脸上贴金的大好新闻。早到的客人听得苏轼准妹夫来了,立刻有人迎出来和茜雪儿寒暄套近乎,这也正是执事大声嚷嚷的目的所在。
一边品茶,一边瞧了瞧太尉府的山高水低,只见豪华的大厅内外,一片歌舞升平,并无打斗的痕迹,也没见武松和大和尚的踪影。茜雪儿思忖道:“莫非我估计错了,武松哥哥和大和尚另有安排?是了,就算强夺,也该放在晚上偷袭,哪有大白天上门打劫的道理。茜雪儿一咧嘴笑道,我还是乖乖的回家,别让武松哥哥知道了,笑话我自己笨死,还把别人想的一般笨。刚想找个空隙溜之大吉,却听得前院一阵喧闹起来。
“呔,何方小子,敢到太尉府闹事,活得不耐烦了吗!”
“快给爷爷传报,武二爷武松来也!”
茜雪儿大吃一惊,暗骂道:“我靠,刚还说武松聪明,哪晓得果然只是匹夫之勇,公然上门抢劫,就算夺得赈灾银两,又怎么送的出京城去?只怕这武二爷不等上梁山,就成了大宋头号通缉犯了,还想做都头?把牢底坐穿吧!”
飞也似的跑到大门口去,正好和武松打了个照面,只见武松仰面朝天倒卧着,翘着二郎腿,身下叠罗汉似地垫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大汉。看茜雪儿急冲冲地跑出来,武松先是一怔,却不动声色的抓着青花瓷酒坛子,举到嘴边,美美的喝了一大口酒,剑眉一扬,嘴角高高跳起,对茜雪儿一挤眼,似笑非笑的模样,依稀还是清河县街头的小混混。
茜雪儿不由自主的跟着一笑,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只见箭矢如雨般朝武松射去……
“哥哥小心!”茜雪儿失声叫道,却见武松收月复,挺身,拔地而起,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身下的几个侍卫却顿时成了刺猬。武松翩然落下,像是不胜酒力歪倒在椅子上,把酒坛子放到嘴边,一边大口大口的喝酒,一边斜乜着眼睛冲又待射箭的侍卫们冷笑道:“尔等再射几箭,这几人却就难得活命,我只好送他们向尔等索命去。”说着以茜雪儿目不暇接的速度,手都懒得提,直接用脚尖勾起那几个中箭的侍卫当成暗器抛了出去,武松一大口酒还未下肚子,向武松放暗箭的十来个侍卫瞬间倒了一片。武松看也不看一眼那些侍卫,自顾自的兴手拿起礼盒里的热馒头咬了一口,却不小心吃了一口臭墨,连忙“呸呸呸”吐了几口,一扬手把馒头扔了出去,说巧不巧,正好一只猎犬跑过来,一口咬住扔在地上的馒头,衔起来就跑。茜雪儿见状,趁机大喊道:“快去追那狗,馒头里有夜明珠……”
负责收礼的人躲得并不远,听茜雪儿喊叫,急忙去追那狗,那狗受到惊吓却跑的倍儿快,眨眼间就跑的没了踪影。
“呔,你这里主人忒也无礼,武松好意来拜寿,却为何着人和武松厮打?”茜雪儿听武松又在大呼小叫,不由应声看去,只见武松嘴边已经被馒头上的黑墨抹的乌七八糟,武松自己尤为不知,还在自我感觉良好的耍帅扮酷,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指着武松道:“都成大花脸了还在臭美!”
武松闻言忙用手一抹,一看之下,也不由“呵呵呵”大笑起来,抓起礼桌上的一幅精品苏绣擦擦嘴脸,再举起酒坛子,仰起头来,把没喝完的酒一下子倒在脸上,墨迹顿时被冲洗的干干净净。紧接着,手一扬,空酒坛子飞了出去,茜雪儿突然听得马儿受伤倒地的嘶鸣,转眼看去,原来自己一门心思都在武松身上,却没发现高太尉的援兵已到,武松扔出去的酒坛子正好击中领头军官的坐骑,那马顿失前踢倒在地上,马上的军官也非庸手,惦着一杆长枪,腾身空翻跃下,稳稳地站在武松面前,枪头上红缨一抖喝到:“休得狂妄,亮兵器吧!”
“嘿嘿,武松的兵、兵器就是这对精、精拳头……”武松斜乜着双眼对那军官说道,步履踉跄着迎上前去,等距离迫近,突然身形不稳向前扑倒,还没等军官反应过来,这醉鬼已经欺近身前,看似东倒西歪,脚底步伐却是丝毫不乱,一套“醉八仙”使出,只斗得拿长枪的军官疲于应付。
原来这武学之道,讲究的是“寸长寸强,寸短寸险。”长枪适于对阵强攻,拳法长于近身散打,武松踩着醉步把双方的距离控制在于自己有利的范围内,饶是那军官枪法技艺高超,却无法施展开来。
这里斗的正酣,却见一伙军官簇拥着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汉子走出太尉府大门,一个军官高声叫道:“好汉,林教头,且休动手,都是自己人,不要误会!”
“哈哈哈……”锦衣汉子大笑着走过来,停在武松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武松只看得发呆,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竖起大拇指道:“好!英雄果然名不虚传,不是这等身手,又怎么保护得我的生辰纲安全到京。这林教头执教东京八十万禁军,号称军中第一高手,一杆长枪也只抵得过英雄的一对精拳头,连老夫也颇感汗颜!”
被称为林教头的汉子闻言连忙弃枪翻身拜倒地上请罪道:“林冲学艺不精,还请高太尉恕罪!”
茜雪儿站在边上看了半天,这才看出一点端倪来。我靠!这和武松哥哥对阵的军官原来就是豹子头林冲,豹头环目,看似好不威武,只是官居人下,显得也太英雄气短了点,高球又不是皇帝,干嘛给他下跪?真是窝囊!武松哥哥,你要敢给高俅那厮下跪,看我不打、我不咬断你的双腿!
“太尉抬、抬举武松,武松这里有礼了!”武松眯缝着眼睛嘟囔着,刚刚做出要跪拜的样子,却一个站立不稳,身子向前扑倒在高俅身上,双臂不由自主的猛地抱住高俅的脖子,稍一用力,高俅站立不住,腿一软跪在地上,武松一松手仰倒在一边,那场面看上去就像高俅和林冲一对儿相互跪拜,煞是好笑。
“混账东西,竟敢冒犯太尉虎威!”一个军官抬腿就向武松踢去,没见武松有什么动作,却见那军官的身体反弹出去,撞在桌子腿上,那桌腿应声而断,桌子翻倒在一边,桌子上的东西滚了一地。
“呵呵呵……”茜雪儿见了忍俊不住,暗道,还虎威呢,武松哥哥就是以“打虎英雄”名垂千古,你这不是明着骂高俅找死吗?这么想着,早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面对的又是些什么人,不合时宜的放声大笑不说,竟然还淘气的拍手叫好起来道:“哇塞,那对瓷瓶好好看哦,早知道要被打碎了,我该偷走给大和尚当装酒的坛子用。”
那高俅这时候早已被手下军官们搀扶起来,看看武松,正酩酊大醉躺在地上打着呼噜,再看看孩子般的跳着双脚拍手叫好的茜雪儿,阴沉着脸问手下人道:“这是何人?”
“回太尉问话,这是京都新诗魁陆游,据说是苏小妹的未婚夫。”那个一直龟孙子般的站在人后面的礼房执事向前一步回话道,一边对茜雪儿喝到:“太尉问话,还不跪下答话!”
茜雪儿冲那执事做了个鬼脸,没好气的说道:“我是苏东坡的妹夫,又不是高太尉的女婿,我为何要跪高太尉?喂,太尉大人,你也想茜雪儿做你女婿吗?如果你女儿长得漂亮倒也可以,只是,茜雪儿已经有了苏小妹,你女儿只能给我做外室了!”
“臭小子,竟敢在太尉面前口出狂言,你是嫌命长了吗?”。一个军官一马鞭子抽在茜雪儿头上,好在林冲一掌后发先至,把茜雪儿打了一个趔趄,恰恰躲过这一马鞭子,林冲喝道:“哪里来的狂妄小子,不知道死活吗?还不快滚!”
一语惊醒梦中人,茜雪儿顿时醒悟到,大和尚和哥哥一起去找这林冲,如今大和尚不见人影,想是早已经谋划好了,这林冲和武松哥哥别是在演双簧吧?我还是早早溜之乎也,别耽误了哥哥的大事。
茜雪儿站稳身子冲林冲做了个鬼脸,又回过头去看了看酣然大睡的武松一眼,然后对高太尉一揖道:“茜雪儿说话不知道深浅,还望太尉赎罪,因家中还有要事,改日再来领太尉教诲,告辞了!”
手握马鞭子的军官还想上前阻拦,却被高太尉伸手挡住,高太尉半眯起阴鸷的双眼,低沉着声音说道:“这小哥儿狂放不羁,气质非凡,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子,暂且放过,不要惹出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