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雪儿拿着嫂嫂亲手准备的兰花豆,来到狮子桥头,一边吃兰花豆,一边听赵先儿说山东快书。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听过的老段子,越听越没劲儿。
懒洋洋的靠在一只大石狮子身上,无所事事,又不想回家去面对金莲嫂嫂,就拿着兰花豆,一粒一粒的抛在空中,再用嘴去接住。
离狮子桥不到百米远,就是有名的狮子楼,此楼坐西朝东,主楼全为木质结构,红柱灰瓦,雕梁画栋,飞角翘翅,古朴典雅。临街的一色儿木窗,豪华敞亮。茜雪儿突然想起《水浒传》里,关于武松斗杀西门庆的描写,好像,西门庆就是被武松从这其中一个窗户里抛了下来……
茜雪儿眼前不由出现幻觉,朦朦胧胧的,似乎看到西门庆躺在街心,漂亮的桃花眼,死不瞑目的对着自己微笑,然后,目光渐渐的暗淡下来……
莫名其妙的一阵心疼,是一种被利剑穿透心肺的疼觉,电光一闪间,感觉已然消失。于是,茜雪儿看到西门庆真的从狮子楼大门口走了出来,嘴角轻扬,唇边浮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向自己走来。
手中的兰花豆哗啦一下,洒了满地,茜雪儿呆呆的望着西门庆缓缓地走近,依旧是一袭白色的衣裤,步履潇洒而又飘逸。
“小茜,我去京城等你,没想到,你就在原地没动,你看,大哥哥是不是很傻?”
浓浓的酒味扑面而来,西门庆一张俊脸被酒精染得绯红。不,这不是幻觉,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西门庆大哥哥。茜雪儿暗笑自己道,怎么自从见到武松哥哥,就忘乎所以,变得稀里糊涂了,这西门庆大哥哥的家就在阳谷县,狮子楼本就是当地最有名的酒楼,在这里遇到西门大官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哥哥,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茜雪儿傻傻的勾起嘴角,微笑道:“刚刚,小茜正在想着你。”
这话一出口,茜雪儿就觉得很不合适,自己不能再给西门庆任何暧昧的表示,既然注定两人不能在一起,就不要再引起大哥哥的困惑。
西门庆心里不由一动,小茜刚刚说什么?正想着大哥哥吗?是吗?既然想着大哥哥,为什么不来找大哥哥?为什么还要离开大哥哥?还有,小虎儿打听得清清楚楚,小茜一直是女扮男装寄住在武大郎家中,是不是,离开了大哥哥,小茜就没有其它的地方安身?小茜依然是那厮的,小兄弟,是不是?武松那厮的心早有所属,但却并不属于小茜,所以小茜才会这么落寞的在狮子桥上游荡,如此孤独,如此凄楚?
缓缓的伸出手来,拉住茜雪儿的胳膊,往自己怀里一带,西门庆情不自禁的,把茜雪儿紧紧拥进了怀里。
“小茜,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大哥哥?”西门庆闭上双眼,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着说道:“傻小茜,大哥哥就在酒楼上看着你,看了好久,看你站在这里发呆,看你眼中满是感伤与痛楚,知道吗?大哥哥看在眼里,心里会很疼,很疼……”
下意识的想要推开西门庆,但是,西门庆的这一番话语,却又搅得茜雪儿心酸不已,早又一百个不忍心。原来西门庆大哥哥,一直在对面窗户后面看着我,原来,大哥哥以为我眼中的忧伤是因为舍不得离开大哥哥,不,不是的,大哥哥哪里知道,我的感伤,却是因为担心,大哥哥悲惨的命运……
西门庆从京都返回阳谷县时,家里的闹剧已经结束,八姨娘春娇捡回了一条性命,同时,等于是以死向大娘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大娘自然是不会再提休妾的事情。只是,“十一姨娘”茜雪儿的事情,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口上,大娘怎么也不能够释怀。
打听清楚茜雪儿就住在武大郎家中,并且似乎一直以男孩子的身份出现,大娘觉得很是奇怪,就让自己的老家人王婆,来武大郎隔壁开了一家茶肆,以便观察茜雪儿的动静,大娘看得出来,小庆是多么在乎这个女孩子,小庆的感情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似乎无力自拔,大娘怎么能够让小庆失望。
回阳谷县以后,西门庆一直把自己关在和小茜共同居住过的那个小院里,想自己和小茜的过往,想小茜和自己热情相拥时的沉醉与痴迷,越想越是糊涂,怎么也想不清楚,小茜离开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为武松那厮?还是不屑于自己的过去……
第一次出门,独自来到狮子楼,找了一个临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坛陈酿女儿红,正闷闷地自斟自饮,突然看到茜雪儿出现在狮子桥头,依然是那么顽皮,一粒一粒的往空中扔兰花豆,再一粒一粒的用嘴接住,西门庆傻傻的看着茜雪儿游戏,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茜雪儿每接住一粒兰花豆,自己则饮下一杯酒,直到茜雪儿突然发起呆来,望着空空的街心,泪光盈盈,突然变得惨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惶恐与感伤。西门庆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走出狮子楼。
茜雪儿的不忍拒绝,让西门庆又一次产生了误解,小茜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小茜离开自己只是一时赌气,西门庆是那么真切的感觉到小茜依然喜欢自己。
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小茜,不要再离开大哥哥,跟大哥哥回去。西门庆低下头来,捧起茜雪儿的小脸,温柔的亲吻着茜雪儿的额头,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欣慰的微笑。小茜,大哥哥怎么会读不懂你,你依旧爱着大哥哥,对吧?
“我们回家吧。”发现有人在注意这里,西门庆松开茜雪儿,就手握住茜雪儿的小手问道:“小茜希望去哪里居住?是东京?还是清河县的小屋?无论小茜想去哪里,大哥哥立刻就带你去,好吗?”。
“大哥哥……”茜雪儿轻轻地摇摇头,十分不解的是,心里很清楚自己喜欢的是武松哥哥,可是对西门庆,竟会狠不下心来,只要一看到西门庆眸子里的微笑,自己的心就会柔软到几乎要流出水来,并且,会不由自主的想到生离,想到死别,那柔软的水,就会慢慢的涌上来,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大哥哥,真的对不起,小茜不可以跟你回去。”要命,怎么会忍不住流泪?茜雪儿,别再招惹大哥哥,别再让大哥哥为你伤心难过。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茜雪儿故作轻松的调侃西门庆道:“大哥哥已经有十个娘子了,就把‘十一姨娘’留给武松哥哥做小娘子吧,小茜希望,大哥哥能够,祝福小茜。”
“小茜说什么?给武松做小娘子?那厮,知道你是女孩子了?他喜欢小茜吗?对小茜,好不好?”西门庆的心顿时就紧紧地揪在了一起,胸口憋闷的已经喘不过气来,每一句话都需要一番挣扎,所以,说出来,是哪么吃力。
“武松哥哥,他对我很好。”茜雪儿羞答答的回答道,虽然在自己和武松哥哥中间,还隔着一个徐晓晓,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至少可以肯定,武松哥哥喜欢的是自己,这点才是最为重要的。
“是这样呀。”西门庆努力扬了扬嘴角,勾出一个微笑来,好听的男中音略显暗哑的问道:“大哥哥对小茜不好吗?”。
茜雪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大哥哥,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小茜的人。”
“可是,小茜却不愿意接受大哥哥,小茜能不能告诉大哥哥,是因为那个男孩子太好,还是大哥哥不够好?”
茜雪儿听了,不由就愣住了,是呀,自己的情感似乎一直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徘徊着,对武松哥哥的爱,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倾慕,让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或者说,没见到武松哥哥之前,茜雪儿还是一个情笃初开的中学生时,就已经爱上了那个能够徒手打虎的男孩子;对西门庆大哥哥,却是一种情感的不知不觉中的植入,首先是被西门庆英俊绝伦的外表的所迷惑,然后,又被其性感而又儒雅的成熟男人的魅力所吸引,然而这昙花一现的好感,很快就被“天下第一yin棍”的名头所摧毁,如果不是武松哥哥和徐晓晓的事情,给了自己沉重的打击,这会儿,也许已经把这个男人彻底忘记。但是,当茜雪儿再次走近西门庆大哥哥,茜雪儿不能不感动于西门庆大哥哥对自己的真情,那份情,更胜于西门庆丰姿绰约的外表对自己的吸引。
茜雪儿很害怕正视自己的内心世界,因为她似乎不敢相信,武松哥哥和西门庆大哥哥,竟然都在自己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如果说对武松哥哥的感情是出乎于爱,那么,对大哥哥的眷恋则更多的是发自于情……
不想伤害大哥哥,不想说出违心的话来,茜雪儿只能坦言相告:“小茜喜欢那个男孩子,小茜也舍不得大哥哥,可是,小茜真的没办法,走进大哥哥的生活中去。”
“既然不是不喜欢大哥哥,既然明知道大哥哥好喜欢小茜,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大哥哥一个机会?”西门庆知道,自己这样纠缠小茜似乎很无耻,但是,心里真的无法舍弃。西门庆哀求道:“大哥哥说过,大哥哥混乱的婚姻生活,那一切,都会成为过去。”
“不可能的,大哥哥,也许你永远也体会不到,当我和你亲热的时候,我会想起,那些事,你曾和其他的女子做过,而那些被你遗弃女子,或许,正在某个角落里为你哭泣……”
西门庆默然无语。小茜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西门庆知道,自己可以策划未来,却永远无法抹掉过去,无论自己是否愿意,这会儿,只能对小茜说出这句话:“小茜,大哥哥祝福你”
只能是这样了,也只能说出这一句话,声音已经哽在喉咙里。西门庆用力握了握茜雪儿的小手,依然犹豫着,迟迟不想松开。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两个人的眼睛也都不敢再看一眼对方。一起掉过头去,看狮子桥上人来人往,匆匆的来,无声的去。夕阳在桥的那端涂抹着晕红,那红色渐渐的浓,渐渐地淡,茜雪儿觉得,像是人的心滴出的血,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却马上又被西门庆下意识的握紧,然后,再缓缓的松开。
茜雪儿挥挥手,转过身去,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西门庆的脚步声跟了上来。
“小茜,大哥哥在东京遇到祝彪那厮,这才知道,小茜要靠卖头饰吃饭。都怪大哥哥粗心,竟然忘了给小茜带些银子备用。”
“大哥哥有没有狠狠地揍那厮一顿?那个变态竟然以为小茜是男孩子,想吃小茜的豆腐。”经过一番调整,茜雪儿心里平静了很多,说话也变得调皮起来。
西门庆显然是受到茜雪儿的感染,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桃花眼轻轻地一眨,露出迷死人的微笑来说道:“可惜大哥哥不知道,那厮竟然敢惹小茜恶心,否则,就不只是卸掉他的一只胳膊那么仁慈了。”
“真的吗?大哥哥修理了那厮一顿?呵呵呵,大哥哥好棒哦。”茜雪儿孩子气的嚷嚷着,拉起西门庆的手端详着,夸张的说道:“不会吧,大哥哥的手指好漂亮哦,细细长长的,竟然也会用来打人吗?好在小茜不曾调皮惹大哥哥生气,否则,大哥哥也会用这么好看的手责罚小茜吧?”
西门庆默默的感受着茜雪儿手指的温度,感受着茜雪儿的小手,从自己的指尖柔柔的滑过,心里申吟着,真要命,小茜,不要这么娇憨,不要这么可爱,不要……
轻轻地抽出自己的手,西门庆取出一张银票递给茜雪儿,柔声说道:“这是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在各州县的钱庄都可以通兑的,小茜答应大哥哥,要好好照顾自己,大哥哥不想听到,小茜受到任何委屈。”
“大哥哥”茜雪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抱住西门庆的腰,哭泣着嘱咐道:“大哥哥也要答应小茜,不要和武大郎家的人来往,不要招惹武家的人……”
这小东西,真是个孩子,大哥哥既然尊重小茜的选择,又怎么会再去给小茜制造难堪呢?
“好了,小茜该松开手了,街上的人看着我们呢。”西门庆故作洒月兑的开玩笑道“别让人误会西门大哥哥,和祝彪那厮一样,是个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