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狮子桥头,和小茜不期而遇,更没想到,小茜能够对自己坦承心中的情感。无法忘记小茜身体的温度,无法不去回味自己的指尖上,茜雪儿的小手留下的温柔。只有在心里暗暗安慰自己,小茜心里有大哥哥,这已经足够了。
院墙上的蔷薇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秋千寂寞无主,空空的,在风中晃悠。
“小虎儿,你是不是说过,王妈妈新开了一家茶馆?”西门庆突然问道:“带我过去喝碗酸梅汤,天真热,王妈妈调的酸梅汤又解渴,又能解暑。”
西门庆把那枚金步摇装在兜里,对自己说道:“我又不是专门去找小茜的,不过,要是遇到小茜,正好把这枚步摇还给小茜。”
连续喝了三天酸梅汤,每天都要从武大家的铺子门前经过,西门庆的目光总会有意无意的朝那里搜寻。可是,总也不见茜雪儿的影子。
第一次见到西门庆,潘金莲就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如此出众的仪表,如此儒雅的风度,任何人都会过目不忘的。然而,仅仅是欣赏而已,心里波澜不惊。
第二次再见到西门庆,潘金莲注意到,西门庆总在有意无意的朝自己的方向窥视,心里微微有些难为情。
第三次见到西门庆的时候,发现西门庆的目光又朝自己投来,潘金莲下意识的理了理自己的鬓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饰,有没有不雅的地方。
第四天,西门庆坐在王婆的茶馆里,喝完酸梅汤,依然没见到茜雪儿,似乎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西门庆略一思忖,就走进潘金莲的铺子里。
总得有个借口搭话吧?西门庆拿起一块手绢问道:“有劳大姐,这帕子多少钱一方?”
没来由的,微红了脸颊,心里有点发慌,潘金莲心里暗道:“这官人真好风度,彬彬有礼,说话的声音真是好听。”
“两个小钱一方。”潘金莲福了一福答道。
西门庆搁下一块碎银子,对潘金莲道:“有劳给我取十方绢帕。”
趁潘金莲取帕子的功夫,西门庆问道:“以前店里有个小哥儿,总么没见了?”
“大官人是说奴家小叔叔吧?前些日子,小叔叔和叔叔一起办公事去了。”
“原来这样,这枚步摇,是你家小哥儿的物事,劳烦转交给他。”西门庆取出金步摇递给潘金莲,抱拳一揖,转身而去。
小叔叔那里会有这种东西?想是这大官人,对奴家……潘金莲望着西门庆的背影,好不潇洒飘逸,心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潘金莲和武大郎一直是分床而眠的,因为,新婚之夜,潘金莲告诉武大郎,自己对男人有恐惧症,和男人在一起睡觉会做噩梦。
月亮透过窗户,照在潘金莲的小床上,四月的暖风带着野花的芬芳破窗而入,吹拂得金莲芳心荡漾。隔壁的房间里,传来武大郎沉闷的鼾声。
翻身起床,来到梳妆柜前,打开首饰盒,里边放着二郎赠予的那枚金钗。潘金莲对于二郎的记忆,就是那个从天而降把自己从众人脚下救起的,阳光帅气,英挺健硕的大英雄,那个连老虎也打得的男人,使饱受欺凌的金莲认定,这样的男人,是可以终生依靠的。但是,二郎的无情,二郎鄙视的目光,二郎送给自己的那句话:“武松没有想到,嫂嫂是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都深深刺疼了金莲的心,这一刻,金莲忍不住问自己道,为什么,我要守着这个男人,过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生活?我无条件的为这个家操劳,除了自己的身体,我把一切都奉献给了这个家,可是,得来的只是“不知廉耻”的骂名。二郎,如果你能对金莲说一句同情的话语,如果你能给金莲一个温暖的眼神,如果你对金莲说一声,我很敬重你,可是因为你是嫂嫂,我只能固守叔嫂的礼仪和本分……金莲,也会觉得此生的付出,是值得的。
悄悄的擦去嘴边的泪水,潘金莲把金钗放回首饰盒,把盒子放进梳妆柜最深处的抽屉里。然后,取出笼在衣袖里的那枚步摇,那个俊美的大官人微笑的眼神,顿时就温暖了整个小屋。
大官人好听的声音,大官人儒雅飘逸的身影,在金莲的脑海里放电影一般重复出现,潘金莲痴痴地呢喃着,如果,可以和那样的男子相伴,就算是一夕欢爱,金莲也不枉此生。二郎,你骂我不知廉耻,是,金莲不想再违心的生活下去了,我不喜欢“三寸丁谷树皮”,我为什么要为他委屈自己,徒担了“不知廉耻”的骂名终此一生?
听说茜雪儿和武松一起公差,西门庆也就不再去王婆的茶馆苦等。不知道原因的潘金莲,连续几天,也没看到那位俊美的大官人,心里好不煎熬。守着铺子,心却游离于身体之外,双眼一直瞄着王妈妈茶馆门前的动静,希望可以再次看到那位俊美的男子。
王婆很快就看出了大官人和这小娘之间的尴尬,大官人根本就没有泡茶馆的习惯,却一连几天光顾自己的小茶馆,心神不宁的对着武家的铺子发呆,最后,终于忍不住去和人家搭讪,出手还真是大方,又送了那娘子一枚金步摇,那枚金步摇少说也值二十两银子吧?只是不晓得那小娘子有没有动心?
“大姐今天收拾的好不齐整,越发显得俊俏。”王婆颠着小脚来铺子里窜门儿,装着有意无意的对金莲唠叨道:“我家大官人那天买了你绣的绢帕,好一番赞美,直说娘子好手艺。”
“你家大官人?”金莲诧异的问道:“王妈妈,买我绢帕的人多了,不知道妈妈说的是哪位官人?”
“当然是长得最英俊的那位呀,别说这阳谷县,就是京城,怕也找不出几个像我家官人这等俊美的人物来。”
金莲一听,心里顿时就一阵狂蹦乱跳,原来那个美男子就是王婆的主东,可是,那位大官人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呢?是金莲不够美丽,不够温柔,对大官人不够热情,大官人已经改变主意了吗?
“妈妈说话没头没脑的,金莲听不明白。”
“哎呀喂,我说的大官人就是这阳谷县第一大户,西门大官人呀,人又年轻英俊,家底又丰厚,特别是那个大娘子,出生王府之家,好不尊贵,却最是平和待人,但有喜欢大官人的女子,就娶回家……”
“王妈妈,一大早的,却来和金莲说这等疯话,王妈妈没别的事,金莲忙着招呼顾客去了。”潘金莲打断王妈**话,忙装着收拾铺子去了。虽然很喜欢那个大官人,虽然很想知道那位大官人的消息,可是,总得矜持一点,顾点脸面吧?
晚上收了茶馆。王婆屁颠屁颠的来到西门庆家,径直去见大娘子。这王婆原是大娘的老家人,儿子大了以后,帮着西门庆打理酒店的生意,就跟了儿子出去做帮手,这个茶馆却是大娘特意送给王婆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弄清楚“十一姨娘”的事情。
“奴才给大娘请安。”王婆对大娘福了一福,见大娘冲自己招手,忙凑过去汇报到:“奴才发现了一个新情况,原来咱们大官人喜欢上那个小娘子……”
大娘听了王婆的一番说辞,心里开心得不得了,好,我就说小庆不会一直盯着哪个女子不放,男人吗,哪有不喜新厌旧的。
“尽快帮小庆收了那个女子,我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大娘心里一声冷哼道,十一姨娘跑了,我就把十一姨娘的嫂子娶回家来做十一姨娘。
寝食难安的又挨过了几天,西门庆心里盘算了一下,按那个老板娘说的,小茜出门也有十来天了,现在,该回家了吧?想起小茜嘱咐自己的话“别去惹武家的人”,西门庆微微一笑,放心吧小茜,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只要远远地看你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婆见西门庆来了,马上就把他迎进了新添置的内室雅间,只见不甚大的一间包房内,除了饮茶的桌椅,还置有一张鸳鸯戏水图案的雕花木床。西门庆见王婆不一会儿工夫,就满满的摆了一桌子鸡鸭鱼肉,瓜果点心,又开了一坛美酒,诧异道:“王妈妈,我是来喝茶的,你弄这些东西干嘛?”
“大官人,奴才一家多得大官人关照,赏口饭吃,大官人又高待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让他做了管事的掌柜,混得像个人样,奴才只是想请大官人赏脸,受了这杯酒,也算是老奴的一点心意。”
西门庆淡淡一笑,说道:“那就叨扰王妈妈了。”接过王妈妈敬上的那杯美酒,一口饮尽,然后,又是一笑道:“王妈妈要忙着招待客人,我这里自己方便,王妈妈只管忙去吧。”
“大官人一人喝酒却也闷得慌,奴才去找个人陪陪大官人。”
“王妈妈不用张罗,我自己小饮几杯,你自忙去吧。”
王婆只道是西门庆客气话,哪里肯听,径直去到隔壁铺子里,壮着胆子对潘金莲道:“我家大官人独自在老身家里喝闷酒,也不知道是为哪位娘子相思,却是忧郁的紧。”
潘金莲小脸儿刷的一下红了半边,对王婆佯嗔道:“王妈妈却拿这话对金莲说,好不蹊跷。休怪金莲翻脸。”
王婆听了,伸手轻轻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忙不迭的道歉:“娘子原谅老身糊涂,就当我疯人说疯话,老婆子知道娘子最是守妇道,玉也似清白,这就回了大官人,做别的念想去吧。”
那王婆是何等精明的人,一进铺子,见潘金莲头上戴着西门庆送的金步摇,心里已经有了成算,是以故意以退为进,道一声:“娘子休怪老身,这就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