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左右,再度有丫环前来相请,岳云痕没有多问,径直随在她的身后到前厅待客。叶雪梅目送岳云痕离开,眼光又在他身后的如婉身上落了落。该交待的都已经交待了,凭着如婉的机灵,再加上岳云痕的随机应变,相信一切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中。
站在院前远望清澈碧绿的湖面,平静无波;身后的竹林也没有往日那竹枝轻摆竹叶相撞所发出的簌簌声;平日枝头上的那些鸟儿亦静静地立在枝头上整理着自己蓬松的羽毛。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安静,它们仿佛能感应到主人即将做出的决定,都在静候岳府里即将发生的变化。
叶雪梅的心境却不似它们那般平静,似有风儿拂过水面,似有鸟儿跃到枝上,她的心微微地荡起一丝涟漪。入岳府,与陈氏周旋,劝岳云痕,以前的种种更多的是出于私心,欲通过岳家的庇护,躲避卓文才的纠缠,欲通过岳云痕的强大,为家人谋取一份安稳富足的生活。而现在,她却发现自己的想法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除了对家人的考虑,她似乎很不愿意看到岳云痕活在陈氏的阴影笼罩下。如果以前对岳云痕更多的是同情,那么现在,她是发自内心地讨厌看到陈氏母子对岳云痕所做的一切,害怕她们再对岳云痕做出什么她意料之外防不胜防的事来。所以,她迫切地希望岳云痕能早日摆月兑陈氏,削弱陈氏狠辣手段滋生的大环境。
陈氏不愧是陈氏,岳云痕到达前厅时,里面已经坐了好些族里的老者和岳老爷的多位生前好友,其中刘若可的父亲刘景,对岳家悔婚的林川,还有上次对岳云痕颇有些赞词的王老,都百忙之中抽空出现在了岳家,这其中固然更多的是他们遵了刚刚去世的岳老爷的面子,但陈氏的手段也不容忽视,不知道她是以什么理由把人请来的。
扫了一眼往日只能躲在后面,今日却大大方方坐在厅中接待众客的陈氏,看到众人脸上并无责怪之色,反而是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都带着些同情。岳云痕默默地摇了摇头,陈氏怕是已经把她的伎俩对着众人演示了一遍,此时已是以岳家主母的身份自居了。再看看坐在最下首的岳云峰,他正向自己投来讥笑与得意的眼神,昨日被骂后的猥琐模样已一丝踪迹都没有。
装作一无所知,谦恭地与各位见过礼之后,岳云痕靠在众位长辈的下首坐下。陈氏感情掐得极好的话语便传了来,道:“唉,我家老爷最不放心的便是大少爷的身体,临要走的前几天,多次抓着我的手,叮嘱我要好生照顾大少爷。人哪,恐怕将去之时都会这般的心焦吧,我平时又哪里待大少爷不好呢?我见他打小就喜欢读书,特意为他挑了一个清静无扰的住处,老爷体贴他的身子,不让他多想生意上的事儿,我便逼着峰儿收了读书考取功名的心思,替着他跟在老爷身后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下来,峰儿不知在背后数落了我多少次,说是我耽误了他的志向,我都只是一味地劝他,为子岳家的祖业,他一个庶子牺牲这点又算些什么。”
看到陈氏捏着帕子拭泪,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岳云痕只觉得月复内波涛汹涌,一股气流涌上喉头,若不强压着,怕是要当众呕吐出来了。以前只说陈氏恶毒,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没想到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颠倒黑白闭着眼睛邀功的本事真是了得。
她把自己弄去云枫阁那个小院说是清静无扰倒还勉强说得过去,这千方百计地让她的亲生儿子跟在父亲的身后,如今竟然成了他放弃志愿成全自己,还真正是善恶颠倒真假混乱的恶妇所为啊。
只听陈氏又继续道:“峰儿倒也懂事,知道他一个庶子,别说只是牺牲个前程,就算是为了大少爷牺牲了他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好在,”陈氏见到众人的眉头都微微地皱了皱,忙又换上笑脸,道:“好在老爷一向是知道我们母子心性的,知道我们对岳家的一片忠心。老爷多次征询我的意见,要将我扶正,即使我再三推辞,生怕因为我让岳家在众位亲戚与族人面前落下话柄,老爷却还是偷偷地写下了文书。直到他去后,他的贴身丫环按照他的叮嘱把这文书交到我的手上,我才知道老爷一直把此事放在心上。可怜我一个妇人,虽知道这样做有些对不住去世的夫人,可终究是老爷的一片心意,我又怎忍心拒绝。”陈氏摊开手,岳云痕才看到那张文书就握在她的手中。说完,她的眼圈适时地又红了红,一条帕子及时地捂上了眼角。
“岳……夫人,只为一份扶正文书,便把我们几位都急急地叫来是否有些不妥?要知道,我们可不像你等妇道人家,整天闲在家中,铺子里还有好些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若非看在死去的岳员外的面子上,凭着你帖子上的一句‘老爷遗言,恳请相助’岂能把我们唤来?”这位岳思骏的好友罗平,话中隐隐地带着几分不快。其他在座之人,虽然言语上未有表达,面上亦都有些不快。这小妾扶正之事,在天月国虽然并不是令人不耻之事,却也不值得这样大肆宣扬,还巴巴地把他们这些在整个天月国都算得上有头面的人一起叫来见证,这是不是太抬举她自己了?又把他们当什么了?
罗平是滟城最大的香料商人,平时倒是听了不少陈氏母子的闲言闲语,奈何每每含蓄地向岳思骏提起,他总是以话引开或是一笑置之,认为这都是谣传。可这位罗员外却深信传言并未空穴来风,因此一直对陈氏母子没什么好感。
“各位都是滟城有头有脸之人,断不敢因为这点子妇人之事,耽误了大家。”陈氏心里痛恨这个罗平煽动了众人的情绪,面上却表现出一副谦逊之态,“今日之所以把各位请来,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实在是老爷给我留了一个大难题,让我十分为难,不得已才请来各位帮忙见证,也免得我将来背负恶名声,成为令人咒骂的恶婆娘。”
众人一听陈氏竟然把问题说得这样严重,再看看她凝重的面色,又想想既然已经遵了岳老爷的面子来了,好歹听她说完。不由都收了不耐之色,一本正经地看着陈氏,等着她的下文。
“为了这一纸突然冒出来的文书,二娘倒也不必如此忐忑,让诸位叔伯再次端详辨别一番,自是能够辨出真伪。二娘也就不必在心里老觉得对不住我母亲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岳云痕突然站起身来,一番甚是替陈氏着想的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虽然这番话同陈氏所说的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却是极好地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文书的真伪上去了。觊觎一个妻位可以说成是女人的虚荣心在作怪,但觊觎岳家的家产,则表现的是一个人的贪婪。但愿陈氏能够识相,在自己揭穿她伪造文书之后,能主动把准备好的东西收起来,免得再把更丑陋的一面露在大家面前。那丢的,何止是她陈氏一人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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