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一年二月十四日,北京某着名国宾馆,正在举行一场盛况空前的婚礼。
被花球,纱幔和气球布置得美轮美奂的入口处,一位打扮得十分精干的女子拿着对讲机在焦急的来回走动。
室内已宾朋满足,半壁墙面的电子屏里不停的闪播着新郎新娘梦幻般的婚纱照,主持人已数次上台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新郎痴傻的坐在轮椅上,歪着脑袋,口水已打湿了胸口的领结。新郎的弟弟站在他的旁边,烦乱的无数次的看着腕上的名表……一股紧张而焦灼的气氛充斥四周。
“啊……”,伴随着突然而至的一声沉闷的巨响,外面有人在突兀的尖叫,顿时只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只见刚刚还在入口处来回走动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她惊恐万状的看着新郎的弟弟,战栗着断断速速的说:“新娘子……新娘子她,她跳楼了!”
…………
……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是我大婚的日子。
农历年前,自我上次逃婚一年来一直杳无音信的父亲突然越洋摇电话至伦敦的我:“暖意,你母亲,医生已下病危通知,她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
离家一年,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母亲,而此刻,我更是无法去辨真伪,只恨不能立即见到我那苦命的母亲。
临行前的那一天,煜死死的拽着我的手,目光沉痛而炙热,我看着他,轻轻在他额前一吻:“煜,我很快回来。”
回到北京,才知母亲病重不过是个谎言,真实的情况是,父亲再次给了安排了一场婚礼,还是那一场可以让我们沈家更加的前途无量的商业婚礼。
我回家的第一天就被禁足,母亲来见我时,我恨恨的别过头去不理她,她拉着我的手,温热的泪珠一颗颗滴落在我的手背:“暖儿,娘这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莫家也是一个大家族,而且你这是明媒正娶,只要你小心过日子,总比为娘的要好……”
我母亲是父亲的外室,她一辈子的憾事就是没混一个正式的名声。而我,却在十岁那年被父亲接回沈家,正式成为了沈家大小姐。我以为,父亲对我虽冷淡,可好歹我骨子里流淌的是他的血脉,他应该还是有几分爱的吧,可没想到时至今日,仍然只是沦为他手中的一颗棋子。
母亲一生羸弱,现如今她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还不自知。我恨她吗?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心头像被浇透了凉水般的冷,这世界哪里才有依靠,我想起了煜,那个爱我,宠我,温润如玉的男子。我烦乱而焦灼起来,煜,他一定一直眼睛也不眨的等我的电话,我要如何知会于他。想及此,我忙忙的抓着仍然絮絮叨叨的母亲,道:“妈,借手机给我用用。”
母亲慌乱的看着我:“你要手机做什么?暖儿,你父亲给你安排的这一切都是为你着想。虽说那莫家大少爷……,但毕竟你过去了就是大少女乃女乃,这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你切切再不可乱来。”
我不理她,伸手去抢她的包,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我的准夫婿的弟弟,莫家二少,莫霏凡领着一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而那个男子,俨然是……我的煜。
我怔怔的看着他们,莫霏凡看着我笑,满面轻佻。而煜,从进门开始一直低着头,我惶惑的走到他面前,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低头不语,莫霏凡在一旁懒懒说道:“是我邀请他参加婚礼的。”
我仍然盯着煜,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霏凡在一旁再次懒懒插言道:“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我掉转头,盯着他,眼睛里冒着火,盛怒道:“你给我闭嘴。”
莫霏凡看着我一怔,然后嬉笑退后道:“行,我闭嘴。”
我再次面向着煜,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他终于缓缓抬起头来,还是那一副英俊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眼神沉痛。
他看着我,嘴唇噏动,像是过了很久,我听他说道:“我是莫少的助手。去伦敦照顾你,只是我的一项任务。莫少说,他哥哥的未婚妻年幼无知,需要好好教,所以他派我跟着你,保护你。”
“照顾我?保护我?”我盯着他,真想从他的眼睛里直直看到他的心里去,“所以说,你吻我的时候也是为了照顾我,你屡次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是为了保护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是受人之托?”
他被我逼得步步后退,低着头脸上的痛楚在一层一层加重。
而此刻莫霏凡脸色铁青疾步过来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道:“你敢真正给我逾规,我警告过你只能从感情上面诱惑她。”
原来这只是一场戏,难怪他每次到了紧要关头都会全身而退,而我,还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珍惜我,要把最美好的一刻留到新婚之夜。
原来全他妈的是一个骗局。
莫霏凡在盛怒之中狠狠扇了他俩个耳光,然后恶狠狠的冲着早吓得蜷缩在一旁的我的母亲说:“婚礼如期举行,你最好让你的女儿乖乖听话。”
我想我还不如就在此刻死去。
是的,我确实死了,然而却是在我的大婚之日。
那天之后,我顺从的接受了婚礼的一切安排,合作的见各色各样的人,笑容满面的拍婚纱照,我甚至还跟莫霏凡开玩笑:“听说你是‘欢场中的顶级玩家’,以后我也是你们家的一员了,你也带我去见识见识罢。”
第一次我看到莫霏凡的脸上竟掠过一丝尴尬的神色,很快他又摆出一副流氓态势,捏着我的下巴,嬉笑道:“大嫂既然有兴趣,那做小弟的一定满足大嫂的这一宏伟愿望。”
然而谁也没想到,我会在大婚之日,穿着唯美的婚纱就在举行我的婚礼的那家宾馆,爬上天台,从上面飞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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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躺在一张几乎是没有褥子的硬木板床上,全身像是被撕裂开般的疼痛,脑袋里混混噩噩。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十分简陋的小房间,斑驳的墙壁,灰暗且完全不平整的水泥地板,整个房间竟然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扇紧闭着的涂刷着绿漆的小木门。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地狱!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床头的一个小木桌上有一面红色的小圆镜,我便使劲凑过去照了照,里面出现了一个脸色苍白,发丝凌乱的美人儿,可这美人儿明显不是我。
煜(该死,我又想起这个烂人)以前常说,我的美是带着一种英姿飒爽的酣畅的美。可现在这个美人儿,俨然就是从古画上面走出来的,山眉水眼盈盈立。巴掌大的瓜子脸,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疏冷与哀愁,如诗,如画。
我用手指抚模着自己这张精致的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么,死了之后难道还会改变人的相貌?或许,我是……遭遇了穿越?
我正在胡思乱想,紧闭着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大红色长棉袄,身材微丰的女子手上拎着一袋东西走了进来,她抬头见我斜歪在床上,笑道:“醒了,怎么样,觉得好些了没有。”
我怔怔的看着她,问:“这是哪里?”
她看着我一愣,把袋子随随便便往地上一放,走上前来一探我的额头,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不烧了呀,难道这丫头摔坏了脑子?”
然后她眼珠骨碌一转,背着手看着我转悠着鬼笑道:“小丫头片子,想骗我,呵,你还女敕了点。”
看着她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也渐渐明白,我不是下了地狱,也没有遭遇什么穿越,而是……重生了。
桌上有一本泛黄的印制粗糙廉价的日历,我拿过来一看,上面俨然写着,二零一一年。我看到日历乱七八糟的已经撕到二月十四日。
依然是二零一一年二月十四日,我竟然重生在离开这个世界的同一日。
“喂,你怎么啦?”一只在我面前挥舞的手臂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起头无奈的看着我的这位室友,叹息道:“我真的失忆了。”
她仔细认真的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从狐疑变得越来越凝重,良久才抓着脑袋气馁道:“怎么只是从楼梯上滚下来就把脑子给摔坏了呢。都怪我不好,跟大家一起挤着去看莫氏集团神秘的继承人,你也是……”
“莫氏集团?你说莫氏集团?”我不等她把话说完,急急的抓住她的胳膊问道。
“是呀,我们俩上班的地方,莫氏集团嘛。你想起来了?”她看着我脸露喜色。
“哦,好像有点印象,”我含糊的点头,又问道,“你说我们俩在莫氏集团上班?那,我们做什么工作?”
“你呀,运气多好,跟我一样的情况嘛,偏偏你去应征就聘上了市场部经理助理,而我,却还是你说了很多好话人家才让我去市场部当了一个小小的文员。”似乎她对这件事是很忿忿不平的,说起来满脸的羡慕加嫉妒。
我只好尴尬的笑笑。
等等,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名谁,我这个室友又是何方神圣,只是看着凄苦的现状,肯定是两个穷人家的孩子。
还未等我发问,室友却突然说道:“暖意,你说,外面传的莫少的事是不是真的?听说……”
暖意?我的名字仍然是暖意?我猛然坐直身子,怎么这么巧,竟还是让我用这个名字重生。我忍不住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室友:“你刚刚喊我,暖意?”
“对啊,你是沈暖意,我是林小月嘛。”林小月不以为意的看着我,又双手一拍不好意思道,“哦,忘了,你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唉,看来这个林小月还真是挺没心没肺的。
后来,从林小月的口中,我了解到原来我和她都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资助我们念了一些书,十八岁,成人之后,就只好自谋生路了。
莫氏集团招人时,我和她同时跑去应聘,我想我肯定是因为相貌的关系,被市场部的张经理看中,被他聘去担任他的助理。我们俩进去不到两个月,还在试用期间。
幸而,我对莫氏集团是熟悉的。大四的时候,父亲说,给我一个社会实践的机会,到他一位朋友的公司里去实习,而当时我去的就是莫氏集团。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安排这一切,是想让莫家的人全方位的了解我,我就像一头待宰的猪仔,被人赤果果的置于案板之上而不自知,只知道,这样的经验得来不易,我要努力学习。果然,我安静内敛,勤劳踏实,莫家两老对着我父亲欣慰点头。
我很清楚,我现在的上司,市场A部的赵经理,那是个年过四十,长相猥琐的老色鬼。我实习的时候,经常在洗手间听到公司里的那帮小女孩愤愤的痛斥着他。
而现在,既然上天又给了我一次机会,既然沈暖意又活过来了,那么,我亲爱的父亲大人,莫霏凡,张子煜,咱们一个一个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