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礼节问了安,宁瑶侧身站在一边。
四儿说过,和主子们说话不可以是正对着的,要侧着身子站着。又不能太侧着了,位置要恰好让主子们时刻可以看清你的脸你的表情和动作,而你即便抬头也看不到主子,这位置才是站对了。
也不知站的对不对,反正站好后宁瑶是觉得看不到慧妃的脸了,更别提她此刻是什么表情了。
“宁医女是这批新考试进宫的?”声音轻柔柔的,有些浮有些飘。
“回娘娘话,宁瑶是昨日进宫的。”
“哦!”慧妃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宁瑶身前,突然伸手托起她的脸左右摇晃两下,“啧啧,真是个水灵灵的美人呢!怪不得迷惑住了王爷和向来不爱的宰相,不知这进宫里是真的有医术还是来学那个骚狐狸,勾引男人来了!”
骚狐狸?不用想,肯定是说的那位林美人。看来这下毒的是慧妃,不让太医给治病解毒的也是她。今天来正面找她麻烦,就等于同时得罪了煜灏还有慕容轩,更有甚者居然能把勾引男人这话敢如此轻易说出来,真不知道这慧妃是胆子大还是脑袋空。
也对,能把宫殿弄得这么俗,肯定不是个聪明的主。
“娘娘的话,宁瑶不懂。”被慧妃捏的下巴有些痛,宁瑶立即委屈起来,眼里升起阵阵浓雾。
“不懂,待会儿你就懂了!”慧妃松开手,冲着宁瑶一挥袖子,“小狸,过来教导一下咱们这位新入宫的医女,告诉她跟主子该怎么说话!”
“是!”小狸娇滴滴应了一声,走到宁瑶眼前。
“这宫里的规矩多着呢,比如这第一条,主子说话只能听着不能反驳,再比如……”小狸将袖子已经挽上,露出葱女敕的胳膊,“算了,说多了你也记不住,不过今天你只需要记住忤逆主子,是要张嘴的就行了!”
说着小狸忽然嘿嘿一笑,露出泛着淡黄的小虎牙,高抬起的手冲着宁瑶脸落下。
“皇上驾到!”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公公般细尖的声音,千钧一发之际解救了宁瑶的脸,而伸手要打人的小狸更是吓得小脸惨白,虚月兑了一般差点瘫到地
“朕听说宁医女被请到怡然殿,可是爱妃身体有佯?”
温和的男中音传进屋子里,随着稳健的脚步声,宁瑶抬头,迎着窗外洒落满室的阳光,看到一张泛着笑意的脸。
耳边响起各种问安声,宁瑶自动将这些呱噪的声音忽视,大胆迎向皇上的目光。
和印象里对皇帝的想法和虚幻的画面有很大出入,至少这不是一位老态龙钟舌忝着大肚子的皇帝,相反还是一位和煜灏年纪相仿,眉宇间有着淡淡书卷气的年轻男子。
皇上的脸型和煜灏如出一辙,眼睛也很像,可眼神却完全不同。煜灏的眼神要么寒冽如冰,要么燃烧着熊熊火焰;而皇上的眼神清澈却好似洞悉一切,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成熟稳重。
时刻上扬的唇瓣却又好似慕容轩,总是挂着微笑,却有不同。慕容轩的微笑隐隐有种距离感,而皇上的笑很亲切,会让人想接近,想信任甚至想掏心掏肺对他好。
没想到皇帝居然有种邻家大哥哥的感觉,宁瑶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大胆!竟敢对着陛下傻笑,你……”姚公公见宁瑶傻站着不跪安反而没规没距的傻笑,当即指着她就要训斥。
“姚公公,”跟皇上来的一位穿着酱紫色长衫的公公,瞥见陛下盯着宁瑶笑,立即出声制止:“还不快请陛下坐?茶水呢?茶点呢?都愣着不知道服侍了?”
这一声不大却明显带有责备意味的话一出,姚公公立即变了脸色,不再敢找宁瑶的麻烦,起身开始张罗。
还在跪安的慧妃抬头瞪了宁瑶一眼,可皇上没出声也没掺扶,她又不敢起身。
“宁医女,近来在皇弟府里住的可还习惯?”煜天扶起慧妃,却没有停顿,绕过她直奔宁瑶。
“嗯,府里很热闹,我很喜欢。”
“大胆,在陛下面前居然敢不用敬称!”慧妃眼见皇上没有理会她,更加醋意横生,逮住宁瑶的语病就要教训。
“慧妃,朕记得你最拿手的就是做茉莉花糕,朕今天想尝尝,不知……”已经在睡塌上坐下,煜天话到此处却不再说。
慧妃一下子会意过来,娇滴滴应了句:“妾这就去准备,陛下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让王权亲自做几道茶点,要姑娘家喜欢的甜而不腻的那种。”看了看宁瑶,煜天又吩咐慧妃一句。
这下慧妃脸色彻底不好看了,临走前更是恶狠狠瞪了宁瑶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这会儿她已经到地府找阎王大人报道了。
“坐吧,就和在王府一样,不用拘谨。”
煜天挥手,让跟他来的公公搬来张桌子,摆上棋盘,冲着宁瑶示意她坐过来。
“可是……我不会下棋。”看着棋盘,宁瑶有些头疼。
“哦?”煜天拿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朕还以为宁医女无所不精呢!”
这脸敢情也是拿来骗人的,什么邻家大哥哥,根本就和那么慕容轩是一丘之貉嘛!
不满,撅嘴,宁瑶抬头看皇上,刚好和煜天投来的视线相对,一霎那,宁瑶感觉好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发麻,又好像不能动了。
不过……
立即回神,宁瑶也不管对面的这人是九五之尊,伸手就拉住他的胳膊,直接将小手搭上煜天的手腕,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奇怪。明明脸色正常,呼吸也通顺,舌苔却这么不正常!”
这一请脉,宁瑶的眼睛不觉放大。
怎么可能!这皇帝怎么和煜灏一个毛病,都这么的……虚!
不过这皇帝的病可比煜灏的严重多了,只是煜灏只是虚,而这个皇帝,不仅是虚,还同时中了三种复合型的毒。
这下宁瑶明白为何煜灏和慕容轩都要去佛崖找医师父,又为何会在进城前欺骗那个薛忠大将军说她是鬼医的徒弟,也懂了薛忠的那句解除本国之危。
皇帝不能生养,如果皇亲国戚有后,过继过来做皇子在历朝历代也是有过的。可是问题来了,这个东圣国如今皇亲国戚,就只有煜灏一个。
当初这皇帝的老子,老皇帝专情,只和皇后生有这么两个儿子,和娴妃生了一个公主,其他的妃子基本就成了摆设。然后麻烦了,现在这个皇帝不能生,煜灏也不能生,国家直接面临要改名换姓的危机。
这还真是危机。天大的危机,而整个东圣国乃至中原唯一能解百毒的就只有医师父一人。所以这些人才会如此千方百计寻找医师父,目的很显然就是为了可以给这个皇帝解毒,顺便医治好体虚之症。
真不知该说是这个皇帝幸运,还是她宁瑶运气差,出谷就遇到这么麻烦的事情。不说阴谋啥的,那和她不发生什么大关系,只说这病。
这体虚之症,用药和医师父救治的方法,不出一年即可痊愈。只是毒不解,还是生不了孩子。皇帝中的毒都是很难见的毒,其中两种是毒师父教过的,好解,她有解药的配方,可是不能说。
另外一种毒她只是听毒师父说过,是种类似巫蛊的毒。这种毒叫做连子三命毒,只要有女子与皇帝媾合有孕,可怜的皇弟就会翘辫子。而怀有龙嗣的那位女人会因为随着月复中天生带有毒的儿子一点点长大而中毒,足月即将产子之时毒发一尸两命。
前面两种毒毒和治病刚好她都能解决,只是,问题是……她要怎么动手解毒,这是最难最头疼的问题。
治好了体虚之症,不解毒不还是白搭么。可她的身份是农君的徒弟,农君虽然也是神医,可只能简单解解寻常见的毒,这么负责的她本人都不会,她这么个小徒弟即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应该不会超过师傅过甚吧!
“怎么,看你脸色忽青忽白,可是也被朕这情况震到了?”煜天饶有兴趣的看着宁瑶,另外一只手拿着棋子,正自己和自己对弈中。
“皇上,我可以不用那文邹邹的方式说话吗?”。如果要用四儿教的那种说话方式讲解皇帝的病,她非得吐血不可。
“你随意,朕听得明白就可。”
“嗯。其实皇上的病并不复杂,这体虚之症也很好医治。只是皇上身上的三种奇毒比较麻烦些,不解读单治病,或者只解毒不治病,都会误害了皇上性命。宁瑶和师父学艺,只会治病,不会解毒,所以有些替皇上着急,又有些难过。”
“难过,你不过刚见到朕,又何来难过一说呢?”
“王爷很凶,我以为皇上会更凶的。可是刚刚捡了皇上,我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黑子落下,煜天笑着追问。
“觉得皇上好像大哥哥,看到就会感觉很舒服,有种想……”耷拉着头的宁瑶,忽然飞快抬头看了煜天一眼,“想让皇上模模头,宠着疼着,就是很想让人亲近的感觉啦……”
“铛!”
白子从煜天指缝中月兑落,落在棋盘上惊起一声清脆的响声。